你要知道,一切美丽的、灿烂的、伟大的创造全来自我辉煌的一闪。
新世纪瑜伽
你要知道,一切美丽的、灿烂的、伟大的创造全来自我辉煌的一闪。
——《博伽梵歌》10.41
序 言
迄今为止,我们大多数人还正把物质成功作为自已毕生追求的目标,我们不相信甚至从未听说过,在茫茫天宇,悠悠时序,漫漫人生之上,有一个光芒万丈的灵性之源在温暖、滋润和统帅着宇宙。
接近这灵性之源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瑜伽。
瑜伽是“连接”的意思。当一根导线与电源连接起来时,它就成了带电的导体,具有了电源的一切性质。同样,当我们通过瑜伽的修习,与至高无上的灵性之源连接起来时,我们就从束缚于物质之中的自我恢复到了永恒自由的灵性自我。
实际上,千万年来,一直有人在绝对真理的启迪下,走在这条完美的人生之路上。
踏上瑜伽之路,反观孔子,您会敬仰孔子探究人生的审慎,也会感叹他不解生死的惘然。
踏上瑜伽之路,反观老子,您会明白老子无为的超脱,也会立见他说道的勉强。
踏上瑜伽之路,反观佛祖,您会洞悟佛祖普渡的慈悲,也会看到佛祖保持沉默的另一个世界(灵性世界)的永恒的精彩。
踏上瑜伽之路,反观气功,您会惊奇更广、更深、更美的瑜伽境界,也会对历来只有气功师学瑜伽,而未见瑜伽师学气功的事实了然神会。
踏上瑜伽之路,反观世界,您会茅塞顿开,蓦然醒悟,因为您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自我,明白了生命和生命之源的超然奥秘。
踏上瑜伽之路,我们充满快乐;
踏上瑜伽之路,我们充盈知识;
踏上瑜伽之路,我们得享永恒。
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已经或正在走上瑜伽之路,本书主人公李广施就是其中一位。他在美国攻读生化博士学位,当他研究微观宇宙如细胞的分子结构时,感到确实有一个伟大的生命在导演、操纵着一切。不禁对那个灵性之源心驰神往。他拒绝了年薪十万美金的工作,毅然回到祖国。他想看到瑜伽之光在同胞心中闪亮。
瑜伽之光是智慧之光,觉悟之光;
瑜伽之光是真理之光,永恒之光。
当凡人以有限的智慧在有限的实在中冥思苦想,拼搏挣扎时,智者正努力追随觉悟的灵性导师的足迹,奋力前行。
当凡人以自己有限的人生去尝试成败的经验时,智者则按着真理的启示,从成功走向完美,从束缚走向自由。
瑜伽的滋味甘美如怡。
当人人向往那美善的灵魂,而升晋繁星闪烁的灵空时,瑜伽的新世纪就超然地开始了。
1
广施结实的双腿,踏着轻快的步伐,满脸兴奋地走着。很高兴去看姨父劳伦斯和姨母秀莲。他想着要是能在北京与母校老友共享这学术成就,该多好。纽约市这清凉的微风、徐徐的四月黄昏,使他想起了北京。那儿的南风大概也刚刚吹走冬天的记忆,尽管那亲切的春风并不全是吉兆。四处原野吹来的尘土准又会布满天空,使整座城市都覆盖在灰红色的帷幕中。但很快,当尘雾散尽,北京啊,就是一座在和煦的阳光下,红白色樱花待放的欢乐之城。春天是个值得喜庆的季节,广施的心里也正要喜庆一番。
狂响的喇叭声使他突然回过神来。原来,在这中央公园西南的五十九街和哥伦市圆环过街线上,他差点撞着一辆黄色出租车的前挡板。对故土的思念总使他感到身在异国他乡的凄凉,两国的对照又常令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暑假期间,广施遍游了美国各州,他发现没有哪儿的人象纽约人这样活跃、世界化、坦率。的确,纽约融欧、拉丁美、亚、非各大洲文化于一炉,人口形形色色。中国可不同,国内同胞最近才开始和外国人打起交道来,以前,他们夜郎自大,蔑视外国的生活方式。
纽约是很多移民发迹起来的城市:唐人街、小意大利、哈莱姆,以及其他种族区的街道上,常听到夹杂着英语的汉语、俄语,以及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犹太语、德语等,只看你站在城市的哪部分。但移民的子女们常常并不去理会辨别父母的渊源。还往往嘲笑那些正被他们抛弃的传统风俗遗痕。父母们尽管并不总是高兴,却又为子女们能成为真正的美国人而自豪,这也是他们赴美的主要原因之——即为子女的将来着想,这比留在本国的前途好多了。
到美国的第一天起,广施就竭力使自己美国化,可是,放弃华夏的习惯是痛苦的。为减轻远离故土之感,他特意找些中国学生,一起去唐人街吃饭,呼吸那儿的空气。讲家乡话给他带来了些慰藉,也使他感到自己并没有完全与故乡隔离。
中国的传统和价值观毕竟古老可敬。多少个世纪过去了,尽管其他国家的文明变了又变,而她却能保持相对稳定。只是解放后的四十年来,那牢不可破的传统才有所改变。尤其是近来,从干部到农民,人人都开始承认现代化和改革的必要性和迫切性。虽然国人可能还会争论西方影响带来的问题,也可能会推测按西方方式生活究竟是个啥样,不过广施早已坚信,中国再不会是老样子了。古老的过去已严重阻碍着现代世界的发展。赴美五年,自已已成了一个两种极端不同文化的混合物。广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成功的转变。
其实并不一直都是这样。来此第一年,样样事物都似乎那么奇怪。他常想着要回家。但留在美国的优越性如此突出,使得这种举动明显地显得不光彩。他的中国朋友们劝他要有耐心,他们说适应是需要时间的。但真正说服他留下来的还是他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几个密友如温斯顿、大卫、安、雷德等。转变是显而易见的,逐渐地,李广施变成了查尔斯·李,而且不久将是查尔斯·李博 士了。他的服式举止以及流利的美国腔都证明了这点。
广施生活中的这些变化并不只是表现在内里,眼下他正开始慎重考虑在美国长期生活的问题,在一个星期前他已收到了来自亚伯特实验中心的一份薪酬丰厚的聘请。该中心隶属于芝加哥的一家大制药公司。这是紧随霍夫曼·拉罗塞之后的第二份这样的聘请,通过研讨他的哲学博士论文摘要,以及来自指导老师的推荐信,加上广泛的私人会谈。这两家公司都坚信广施定能在蓬勃发展的遗传工程领域中作出重大贡献。起初年薪十万美金,这几乎是任何一个国人都不敢想象的。
在国内象他这样的化学研究员每月能挣二百块人民币已是幸运的了。而且令他感到兴奋的是奖学金是私人机构而不是政府提供的,所以他自信没有义务要回国。他反正没拿中国政府一分钱,他接受的是香港王宽诚基金会提供的每年多达两万美元的研究薪金,正是这笔支助才使他得以进入美国最优秀学府之——哥伦比亚大学。而且,幸运的是,如果不回国的话,唯一的条件只是归还这笔奖学金。这并不难。两年他就可以还清所有债务,还会绰绰有余。可以随心所欲了;法律上和经济上都没有什么牵制了。唯一的障碍是父亲。知道父亲是多么的爱国,而且故乡广东的某些干部也许会给他的二老施加一些社会压力,这很容易使父亲因有这么一个逆子而丢脸的。广施并不想不忠不孝,只是想等个合适的机会给父母写信。现在,博士学位就要到手了。该给父母写信了。
他将设法说服他们,说美国的科学先进,留在美国可以为全人类服务。
中美关系正迅速改善、成千上万的中国学生现正就读于美国各州的大学,各州大学也竟相争取最好的中国学生,学成后这些学主十有八九是不会回国的。这对中国是一个严重的问题。真正的人材外流,广施想着。但又能怎么办呢?他为什么要回去?回去是绝不可能发择目已的潜能的,提升机会又少,“提升的总是那些不如他,但资历比他长的人。自己感兴趣的研究工作又肯定得不到什么支持,就算有,又哪有仪器设备呢?工资也少得可怜,可能还得兼职,才能维持开支。在北京开出租车也比一个生化哲学博士挣得多。所以他决定;不回去了。
2
广施看到南中央公园的马车正在等待游客。他快步走向五十九街的地铁入口处,想搭乘IND线到昆斯去。他没有事先给姨父劳伦斯打电话,因为他想亲自告诉姨父自己的论文已经通过了,叫他惊喜一下。在穿过哥伦布圆环时,他看到一些以前没见过的东西:一排红蓝相间、前面开口的彩色帆布帐篷。走近时,广施在一面大旗前停下,那上面写着“印度节”。难道这又是此城之所以著名的另一种形式的文化交流?
这十几个帐篷与中央公园背后的巍峨矗立的大厦比起来,可是一个不寻常的对照。选择了这地点的人真是找到了一个不能再好的地方——地铁入口处。人们熙来攘往,从一个帐篷到另一个帐篷,观看各种陈列。
广施时间有点紧,但还是能挤出几分钟来。他看的大体上是图片展览,却被其中很特别的一幅深深吸引住了——“变更中的躯体”?好象从未见过。那是一系列栩栩如生、真人大小的人体模型,描绘出了一个人一生各个不同的阶段。头一个是婴儿,接着是个幼儿,第三个是个儿童……嗯,变更中的躯体,一个有趣的概念。
广施退后几步打量着那二十几个塑像,每个标志着一个人生命中三、四年光景的变更。他找出那个年纪和他最相近的,刚好就是正中的一个——一个青春正盛、健壮潇洒的年轻人。广施注意到他拿着些书,无疑是个学生。可是下一个塑像脸上却明显地带着忧愁。也许他已经结婚了吧,广施不禁笑了起来,从那双皱的眉头可看出生活中的责任也一定更大了。再下一个塑像已有了衰老的征兆:曾是挺直的身躯现已有点凹陷,他左手上举,好象要阻止老年的来临似的。害怕吗?怕什么呢?广施嘀咕着。接下来的塑像揭示了答案:人变得越来越老、头发变白、又渐渐成为秃头,身体佝偻,走路蹒跚,还拄着拐杖。最后,是一具无生命的骷髅。广施感到震颤。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正对着一个光头、身着橘黄袍、前额有两条直线印泥的年轻人。
广施认出他就是在校园里经常见到的哈瑞奎师那奉献者。听说他们还讲授瑜伽或类似的讲座。广施因为忙乱未参加过他们的活动。
“怎么样?”年轻人问道。“这展览有趣吗?”
“很打动人。你们肯定花了很多时间准备吧。你们将人一生的变化描绘得非常细腻,我是研究生物化学的,正从细胞间变化的角度在观察你们的人体变化展览。”
“唔,你既是科学家的话,那你大概知道躯体内所有细胞每七年便更换一次这一事实了?”
“脑细胞除外”。广施纠正道。
这年轻的美国奉献者对此一笑。“好,但至少你已承认,在人生的六七十年里,他的躯体不断改变,细胞组织不断地替换。所以人死时的躯体当然不再是诞生时的那具了。然而却没有人能说那是一个不同的人。尽管他的躯体改变了一次又一次。”
“我同意这点”。广施承认道。
“他确是同一个人。只是一生中他的躯体在不断地变化。一本叫做《博伽梵歌原义》的古书里有一个恰当的例子很好地解释了这点:
‘正如人脱去旧衣,换上新袍。灵魂放弃衰老无用的旧物质躯体,接受新的。’
“换句话说,我们换衣服并不会变换我们的躯体。明白这个意思吗?”广施点点头。“同样的道理,尽管一生中我们的躯体在不断变化,但我们躯体的真正自我是根本不会受这些变化影响的,这就是这个‘变更中的躯体’展览的意义。”广施的科学思维训练使他怀疑这些。现代科学理性世界中,怎会有象躯体里边有一个灵魂这样的迷信观点呢?而且这年轻人的穿着使他想起佛教中的和尚。他们对科学揭示出的真正的自然没有丝毫的兴趣。印度节?瞧,印度又怎样了?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宗教思想,广施想着。
“那么灵魂是什么呢?”广施问道。“躯体里有一个具有思维功能的大脑。当躯体变化时,思想和印象就贮藏在大脑里,并由此而形成一个持续的链环。相信灵魂是没有理由的”。
他们的对话开始吸引了一些也在看展览的好奇观众。广施不想再谈,他不想使自己在公开辩论场合成为一景。那年轻的奉献者笑着,好象发现广施的观点有点滑稽似的。广施则不然。但在他没有来得及转身离开前,那年轻人更高的嗓门令他吃了一惊,就好象故意要让周围每个人都听到似的。
“躯体和灵魂之间有着重要的科学区别。你是科学家,应该知道这点的。”科学?广施感到即尴尬又骄傲。那位奉献者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向展出的肖像。
“躯体诞生出来,然后长大,然后逗留一段时间,产生副产品,接着便开始衰老,到最后消失了。因此,躯体是一具非永恒的物质的东西。然而,躯体的拥有者——灵魂——却是永恒的。”
“有没有人见过灵魂呢?”而众人中一位年长的商人问道。
“有没有人见到过自己的心意,又有没有人见到过自己的智慧呢?”奉献者快速地应答道。他那钢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闪闪飞扬,象要激发听众讨论一样。广施可不想让科学被一些胡说八道的迷信胜过。
“你有什么关于灵魂的证据?”广施脱口而出。
“灵魂的证据就是知觉”,年轻人冷静地说,对自己激起的挑战感到满意。广施本不希望介入,但既然已投入辩论,就必须为自己辩护,并保护唯物科学的地位。他细心听着,以便在那年轻人的推理中找出错处或自相矛盾之处。
“知觉是灵魂的特征。尽管物质的眼睛看不到它,因为灵魂不是物质的。但灵魂的存在可以通过它的特征——知觉而得以认识。今天云层密布。尽管我们看不见太阳,却没有人会怀疑太阳仍存在于云层之上,为什么?”听众没有作声。
“为什么?”奉献者再追问道。
“因为有阳光。”听众越来越多,有人随口而出。
“谁说的?”
一个大学一年级模样的学生有点羞怯地走了出来。奉献者的注意力转向他。“说得对,一如阳光显示出太阳的存在,躯体中的知觉也揭示着灵魂的存在,你懂了吗?”
在那位奎师那奉献者唬住年轻学生以前,广施打岔说:“这个解释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我们没必要去假设灵魂的存在。躯体是活的,因此它就有知觉。”
“躯体是死的,不是活的!”观众对这位奉献者在激烈起来的辩论中挑战似的回答暗暗窃笑。
“看到那辆汽车没有,它能自动驾驶吗?只有人发动引擎,它才会开动。不然,它就只是一部无生命的机器,一个死物。我们的身躯也象是机器——可以说是灵魂的车辆。由于灵魂存在于躯体之内;因此躯体便会活动,看上去就象似活的一样。但当死亡,灵魂离开躯体之际,躯体便失去了全部知觉,也就停止了活动,就象关上了引擎的机器一样。就这么简单。”
“且慢,”广施插嘴道。“根据科学,生命是一系列相应化学反应的持续,这些化学反应逐步产生更复杂的构成躯体的基本材料,象脱氧核糖核酸DNA,核糖核酸RNA,然后是氨基酸,再然后是细胞,最后是人类。生命就是由众多物质元素组成的,就象周围这些建筑物一样。”
“但是建筑物是由人建造的。那么谁建造了我们的躯体呢?”奉献者回答说。
“要知道科学家已成功地合成了遗传因子氨基酸以及其它构成生命的基本材料。”
“可是建筑物是没有活力的,真正具有生命力的是其中的人。你是位科学家,或许会回答我这样一个问题:你能在实验室里制造出一只鸡蛋来吗?你可以分析出鸡蛋每一部分的成份;硬壳、软的蛋白,中间是蛋黄等等。我想你对分析这些是不成问题的,化学上大概很简单。我的问题是:用你分析出来的化学物质,你能把它们组合起来,造成一只鸡蛋吗?”
这时。观众鸦雀无声,使得这怪僻的问题在广施身边奇怪地回响着。他竭力要找出答案,但却想不出,看似好简单……一只鸡蛋?他沉思着,但还是想不出来。
“嗯,也许现在我们还办不到,”他吞吞吐吐地说。“但将来我们是能办到的。”
“将来!”年轻的奉献者嘲笑道。“亲爱的科学家,你不知道这样一句名言:‘将来无论怎样光明,也不要相信’吗?没有带钱去商店买东西,而许诺将来付,有谁会相信你?”
人群爆发出的笑声如雷鸣般撞击着广施的耳朵。他强忍着,听着奉献者总结说:“所以,只要你在实验室里造不出鸡蛋,母鸡就是比你更高明的科学家!”话音刚落,听众几乎人人都大笑起来,广施脸红了。观众开始散了,也许再也碰不到自己,但这都不要紧。使他烦恼的是这事情的本质。一个堂堂的生化学博士怎会败在一个年龄和所受教育都低于自已的人的手上呢?广施常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很少象今天这样不济事的。也从未经历过象今天这样的窘境,而这些全都因为一个鸡蛋的事!他感到羞辱。但,为什么呢?他惊愕地看着那位奉献者,这时那位奉献者在微笑着直视着他,广施看得出奉献者的眼神中并无恶意,也无傲慢嘲笑的痕迹。
“我叫阿南塔,”年轻人亲切地伸出手来。“希望你没生气。”说心里话广施的确感到有点不自在,但却客气地答道:“没事儿,没事儿。”
“这就好,这就好,希望没令你难堪。很明显,您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只要稍加研究,就一定能明白我们这套哲学的科学根据的。”
“哲学?什么哲学?”广施哼着鼻子,尽管恭维减轻了他受创的表情。
“你是日本人吗?”那年轻人问。广施记不得五年来有多少人这样问过他;猜错了他的国籍。开始时他感到愤怒,但现在无所谓了。
“不,我是中国人。”
“中国?是吗?太好了!”美国人遇到从中国来的人时总是激动,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中国是一个充满神奇色彩、鲜为人知的世界,能遇到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总令他们感到惊奇不已。然而,阿南塔的热情却有点不同。“我的灵性导师访问过中国很多次,他常常和我们谈起她。他说他深信中国人的前程一定会是非常伟大和光明的。”
广施感到吃惊。这套哲学,不管是什么,又和中国有什么关系呢?真有意思。他想这“伟大前程”到底指的是什么呢?是指政治上的?社会上的?或是某些经济方面的?而这些究竟和鸡蛋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便得去探个究竟,可突然发现差不多半个钟头已经过去了。
“我真的该走了,不然晚饭可吃不上了。”他说着连忙辞别.已经六点了,可他还要花几乎一小时才能到昆斯区最里头的劳伦斯姨父家。他当然不愿意为了争论鸡蛋哲学而错过秀莲姨妈做的一手好菜了。
“等等!拿着这个。”还没来得及拒绝。那年轻的奉献者已把一本小书塞进了广施的手里。
广施并不想买什么书,尤其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哲学书。他感到唐突。哼,什么“中国的伟大前程!”真是的!阿南塔打确了他的疑虑:“留下做个纪念吧!只要答应我一定读它。这是专为科学家写的。我们能再见面吗?”“我很忙。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尽量看的。”“对了,明天我的灵性导师会在这儿呆上一天。明天是星期六,你大概不用工作吧!”广施真佩服这年轻人的固执劲。
“看看吧。我说不定。”广施实在无心回来再受愚弄。鸡蛋,哼!
3
昆斯是很多在纽约工作的人居住的区域。拥挤的地铁列车疾驰着,广施正舒服地坐在里边,庆幸自己找到一个靠窗的位子。六点二十了,仍然是乘车的高峰期。车上挤满了秘书、商人和工人,他们都急欲逃出喧嚣嘈杂的曼哈顿,回到自己在昆斯的更为安静的住宅。这又使广施想起了此刻北京的公共汽车——拥挤不堪。几乎令人窒息。在北京相对来说坐地铁的人较少,因为地铁线路有限。不象纽约,就是靠这庞大而四处延伸的地下铁路来连接该市五个自治区的,这就象北京人依靠公共汽车一样。
在美国,如果一个乘客在上下车时胆敢推别人的话,就很有可能引起一场撕打。想到这,广施不由地笑了起来。就某些方面来说,他的同胞们更能忍让些,他们能够接受如此的困境并认为那是生活中难以避免的事儿。但另一方面,中国人绝不会容忍他们的公共汽车象纽约的地铁一样被人胡涂乱抹的。纽约的一帮帮年轻人似乎非要把车厢内外的每一寸都用狂乱的涂抹填满不成似的。到处都被画得斑斑驳驳脏不可言。结果真是肆无忌惮难以形容。广施想着。一个访问纽约初乘地铁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些涂画误认作是“抽象画”的。那是一些鄙俗的字眼和名字,还有图画,象是文明发了狂。广施心想怎么管理当局未能制止这种情况呢,这要在北京,警察肯定会立刻采取行动,而就中国人本身也绝不会如此满不在乎地损坏公物的。这在文革时期有过,但现在人人都承认那完全是一场疯狂。虽然美国人有充盈的物质财富(此地的穷人也比中国有钱人的生活水平还高),但同时有着更多的犯罪和其它的社会弊病。这真是件怪事,广施百思不得其解。而一方面,他又喜爱西方的各种优越生活条件:如优良的设施,舒适的环境,及娱乐设流。当然,他更承认自已享有更大的自由。
可是,再看看列车上乱涂乱抹,广施想,自由肯定是有合理的限度的。但他知道限制太多会使人类精神受挫,民族进步受到抑制。中国正受着深刻的教训。有什么办法呢?广施心不在焉地翻弄着奎师那奉献者给他的那本书。
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站再转乘公共汽车。他看看书的题目:《瑜伽飞行》,作者是圣恩·A·C·巴克提维丹塔·斯瓦米·帕布帕德。封面是一个打坐冥想的瑜伽师。广施立即想起佛教。可能是因为那些荷花图案的缘故。他又看着书背后作者的肖像。很难猜出其国籍,他看起来既坚毅又慈祥。
他打开书读着献词;“献给世界上的科学家……”世上的科学家?瑜伽和科学到底有什么共同之处。生物化学……诞生……死亡……变更躯体。有什么关系呢?广施迅速地回顾了一下今天所发生的杂乱事件:哲学博士学位的通知,印度节,还有这段往昆斯去的闷人的旅程。难道这一切都有什么关联吗?广施的眼睛又回到那书名上。什么“瑜伽飞行”?他逐页翻阅着,不觉便回到中间的彩色插图部份。一副和展览中相同的图画又一次震动了他。“变更中的躯体”。他读着图解:
“体困的灵魂经历着躯体从童年到青年又到老年的变化,同样道理,灵魂在躯体死亡时便转投到另一躯体中去。智者并不会对此感到困惑。”
转投另一躯体?真是荒谬之谈!死亡便意味着终结。怎么还会再次投胎呢?广施翻到注解那页,阅读着。受过科学训练的他总是先询问、研究、反复考虑,然后才下结论。他不带偏见地认真地翻阅着每一页。就象他在科学实验室里以探寻的目光审查一份研究论文一样。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不知不觉地,列车已到达了终点站。他跳下车来随着人流走到露天的街道上。汽车正等着,不过所有的位子都坐满了。他不介意站着,他要思考一些事情。
广施可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对自己常以理智甚至批评的眼光来看问题而感到自豪。他冷静地分析这本小书,暂不作任何结论。他看了看手表,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应该再仔细研究余下的内容了。不过,刚读过的内容已给了他一个明确的认识,由此,也便知道接下来的会是些什么了。
本书讨论的主题看来和他以及其他科学家长期以来一直探寻的问题是相同的。也就是:生命到底是什么?不过本书似乎具有一些对在科学界盛行的纯机械的宇宙观不同的挑战性观点。问题的根本在于此:即人们应该怎样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待知觉问题?也就是怎样把知觉定量,并用一简化的方程式来表示,就象那些奠定了现代物理学和宇宙论基础的爱因斯坦、海森堡、斯洛丁格等提出的大方程式一样。在工作中这问题的确常常搅弄着自己,因为知觉是肯定不能用化学方程式来表达的。那知觉究竟是什么?广施又抚弄着书,疑惑着。难道这同问生命是什么不是一回事吗?他回忆着与奎师那奉献者的邂逅,变更中的躯体,鸡蛋。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合成一个鸡蛋?堂堂一个生化博士的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被那个奉献者难倒了。
广施开始更认真地思考本书关于上述问题的论述了。他设法将令他震惊的地方概括成一些要点,作者一直在谈着一种反物质粒子。并坚持说它就是知觉的源泉。甚至还有一个反物质宇宙。广施颇具幽默地想,这不是和史蒂芬·霍金在剑桥神秘地暗示在黑洞的另一面有一个白洞的宇宙是一样的吗?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但本书的结论显然是承认宇宙中有一个至尊的反物质生物的存在,这又和当今的科学幻想小说有什么区别呢?尤其是作者提出的经过实践便能令自己明白反物质的方法,更令广施将信将疑:瑜伽,他又回过头来想,到底能把人领向何处?难道修习瑜伽确能使人明白这些知识吗?又有谁看见过这种反物质粒子呢?那怕是游历过反物质世界后向人们讲述过。一位至尊生物?这些问题在广施的脑海里翻腾着。
广施一直相信科学,因为通过科学实验便能产生预期的结果。和其他科学家一样,他一直在研究复杂的物质结构和特性,象电子、原子以及所有次原子微粒。但此书的作者却说科学家们只发现了事物真相的一半,却忽略了反物质粒子范畴,而这才真正是知觉及生命本身之源泉所在。广施深知机械地探寻的局限。在科学的每一领域里都存在着未能解决的问题。这几乎是所有的科学家都承认的。尽管科学家们经过数千年的推测研究,但就宇宙起源的问题他们仍提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就是现今流行的众多解释彼此之间也是充满着矛盾,而且令广施震惊的是:我们怎能肯定这些理论三百年后在未来人看来就不会是荒谬愚蠢的呢?就象我们现在嘲笑几百年前提出的地球是平的以及地球是太阳系中心的理论一样。
研究生命起源者,象他这样的生化学家,就象其他领域的研究者一样有许多困惑。达尔文的理论提供了第一个强有力的进化论的典范。从那时起,大多数人便接受了生命可能来自纯物质的过程。即电子和中子相互反应渐渐结合成越来越复杂的形式——从最简单的到最复杂的人类。尽管达尔文的理论被普遍接受,然而,它的前提却不是已经证实、不可辩驳的定律。海森堡的原理只是承认衡量一切动态事物的“不确定性”,甚至爱因斯坦也不能得出他朝思暮想的统一场理论。广施几乎惊讶地认识到,由于缺乏较好的解释,更不用说证明了。科学家们便或多或少地相信万物的起源除了宏观宇宙偶然性机遇外,便没有其他更好的理论来解释了。广施笑了。那年轻奉献者的宣言“小鸡是比你更高明的科学家”,刚听起来象是不对头,但现在看来却是饶有趣味的。那么多环节连结不上,那么多科学家搔首困惑。毕竟,从自己难以预料的意义上来说,海森堡可能是对的。这使广施感到既棘手又困惑。
广施环视着车内其他乘客,然后凝视着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乘客们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闲聊。他怀疑这些人 当中有几个曾用心想过自己正在沉思的问题。他们把这些事留给科学家们,孰不知这些根本性的问题是怎样地影响着他们对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决定、自己的感受、自己和别人的关系、自己的行为,其实,影响着他们自己一生中的各个方面。
对广施来说,作为科学家并不只是拿老鼠和猴子做实验。
他快要得到博士头衔了,这不仅仅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名望,还意味着要准备承担更大的责任,不管责任是什么。这正是他的中华教养,特别是他父亲对他的教育培养的结果。一个科学家便应是个非常重要的公仆。也正是这种强烈的责任感促使广施去思考这本小书所论及的问题。书中的观点的确令人惊讶。倘若可以科学地证实生命并不单纯起自化学反应,证实躯体之内有些给与生命的东西,根本就不是物质的东西……那作为事物终极源头的那东西到底又是什么呢?这本书有勿容置疑的解答,它提出的是一个容易到人人都可以做的实践方法,这方法真令人不敢相信。假如这是真的。就算只从理论上能接收,那一定将震撼当代知识的基础,这种震撼也将是以往任何经济、社会或政治革命所望尘莫及的。而他,哲学博士李广施,可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人!
汽车终于到达弗列斯特山区,一个很有名的美国中上层阶级的住宅区。再步行两个街口便可到他姨父家了。广施下车后,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就是住在昆斯郊区的好处之一。他的头脑清醒过来,不再沉重地思索。他喜欢弗列斯特山区的房子,每一幢建筑物都是独立的,占地约四分之一英亩。虽然开花季节尚早,但篱笆、树林、花园等都修剪得很整齐。每户人家至少有两部汽车。有些三、四部。
他的姨父钟硕龙,或说劳伦斯·钟——一个他到纽约市后不久便改用的名字,并不是一直都享受着如此富裕的。一九五0年,钟硕龙乘搭一艘货轮从香港到美国当副厨,在一家中国餐馆找到了一份洗碗工作,那时每天得干十五个小时。
他勤俭地积蓄起每一分钱。和其他美国人相比,他确实很贫穷。但他并不介意,因为和在香港的生活比起来,已大大改善了,更不用说和中国大陆相比了。他的勤俭得到了回报:五年就积存了足够的钱,开了一家小型的中国餐馆,取名“玉山”。很快“玉山”就以其物美价廉的菜肴受到了顾客的好评。
一九六五年,钟硕龙三十五岁时和徐秀莲结了婚。他俩原籍都是广东。秀莲以难民的身份在香港待过一阵子。婚事是双方的长辈操办的。
秀莲不象丈夫,有些难以适应美国的生活。她拒绝改换名字,一开始还抱着中国的习惯不改。但她是个勤奋的人,且靠着她的帮助,夫妇俩的生活也一天天好起来。不到几年他们便开起第二家餐馆。这两家餐馆的盈利便使得他们从唐人街简陋的寓所搬到了弗列斯特山区的新府邸。
艰苦奋斗的日子早已过去。他们的孩子——广施的表弟约翰尼(以美国前总统约翰·肯尼迪的名字命名的)和表妹苏珊,享受着美国中等人家所能提供的一切权益。劳伦斯·钟想让自己的子女象典型的美国人一样成长,就象邻居的孩子们那样。秀莲也终于打消了保留中国传统的希望。现在,除了东方人的外貌外,根本就分不出约翰尼、苏珊和他们的美国朋友们有什么不同之处了。两兄妹的口味和兴趣几乎百分之百是美国式的,而当人向他们问及中国时,反倒答不上来。
除了一些日常用语、问候语以外。他们在家极少讲中国话。也完全不理会中国传统。
广施很佩服姨父的进取、乐观、更佩服他坚决果断的精神。但有时又对约翰尼和苏珊对中国的漠不关心感到有点不舒服。广施刚从中国到此时,他们曾取笑他标准的中国样子。
他们批评广施呆板的衣着和结结巴巴的英语。虽然他们只是开开玩笑,但广施却认真起来,不仅买了时髦的衣服,而且还掏钱请一位同学纠正他的英语。
广施对表弟表妹的习惯同样感到好笑,例如他们有嚼口香糖的嗜好。但使他吃惊的是他们对父母不大尊敬。拉里(劳伦斯的昵称)姨父,这是姨父要广施这么称呼他的。以他随和友善的本性,帮助广施度过了艰难的适应阶段。而秀莲姨妈更对姐姐的这位远渡重洋的儿子倾注了母亲般的爱。他们都坚持要广施和他们一起渡过星期天。头两年,广施遵诺,不知往返了多少次这段到昆斯区的一个半小时的旅程。当周末课忙时,他就给他们打电话。但至少一个月他要拜访他们一次。
这次是苏珊应的门铃“查理!”她喊道。“查尔斯”是他的姨父为他选择的英文名字,因为他觉得这名字带着高贵的有修养的欧洲韵味。广施相信姨父。但结果,多数人都愿叫他“查理”这更亲切的称呼。对很容易被他的中文名字搞糊涂的美国人来说,这二者都行。
“查理!进来吧!”姨父在客厅里愉快地叫着。苏珊接过广施的外衣并挂在衣架上。当他走过门厅时,听到电视正转播棒球比赛。劳伦斯正靠在一张安乐椅上,双脚放在一个撑垫上,儿子约翰尼则懒散地伸着四肢躺在沙发上。
“秀莲,查理来了。近来好吗?查理”姨父问着,目光仍盯在电视机上。他是个球迷,要他不看这场球赛是很难的。
姨妈看到他非常高兴。“广施,看到你真高兴”。她亲切地说着。“你好久没来我们这边喽。”
“坐啊,”姨父说,注意力仍盯在电视机上。”约翰尼,你腾些位置给表哥好不好?”约翰尼只稍稍移动了一下。
“你知道广施不喜欢棒球的,”秀莲姨说。“广施,来厨房陪我。”广施很高兴跟她走。确实,他觉得棒球闷人。“猜猜我们今晚吃什么。云吞!你最爱吃的。你妈妈也爱吃的。你妈妈也爱吃我做的,噢,你使我想起了她。”姨妈说着。
秀莲打量了外甥一会儿。除了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宽肩壮体外,他还有着他妈妈的滑肤、秀眉、皓齿。这种外貌,再加上他亲切而认真的品性,使得不仅秀莲姨,而且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极高兴与他相处。
“您总是这么照顾我,”广施笑着,姨妈的亲热使他高兴。
他坐在桌旁看着姨妈着手做饭。
“要我帮忙吗?”
“你不会猜到这星期发生了什么事的。”秀莲继续说着,好象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苏珊在学校里当了啦啦队队长了。”
“太好了!”广施有点机械地说。
“她下秋季就开始练习。”
“练习?”广施心不在焉地问。
“当然是练习领导啦啦队啦。”她注视着外甥。“你没有在听。心里一定有什么事。我可最了解你了。什么事?说呀!”
广施笑着说:“我的哲学博士论文通过了。”虽然心里还塞满了其他的事。
秀莲放下正在搅拌的汤锅。“什么!”她惊讶地回答。“你竟然保守秘密?太惊人了!还没人知道吗?”她向客厅的方向点点头。
“您是第一个。”广施说着,姨妈真诚的喜悦使他感到轻松愉快,也使他的情绪恢复过来,驱散了内省的心情。
马上,秀莲拉着广施的胳膊大步进入客厅。她走到电视机前站住,挡住了每个人的视线。
“秀莲,干什么?”劳伦斯显然有点生气。
看到姨母出人意料地关掉电视,广施真有点忍俊不禁.
“妈,你在干嘛?”约翰尼喊道。
“秀莲,这……?”劳伦斯简直不能相信。他从没见过妻子这样。
“广施有一件使我们惊喜的事,”她心平气和地笑着。“告诉他们,广施。”她催促着。
广施看着姨父和表弟表妹:“我的博士论文通过了。”
“什么!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查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劳伦斯坐直了身子。
“当然不是开玩笑。”秀莲说道。
劳伦斯立刻站起来拥抱着外甥。“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他热泪盈眶地说着。“查理,这是真的吗?”
“为什么不是真的?”他妻子高兴地说道。“你以为我们的外甥是个平庸之辈吗?”“当然不是!他是出色的。他还要得到诺贝尔奖呢!查理——啊,或许应叫李博士了?”
“等杨太太听到这消息,”苏珊打趣道;“她定会马上安排她女儿和查理的婚事。”
“别取笑你表哥了。”秀莲告诉女儿。
“还有好消息呢,姨父。”广施说。“我收到了第二家制药公司——阿伯特实验研究室的聘书。该研究室在美国是数得着的。”
“年薪多少?说啊!他们给你多少钱?”
广施笑着不作声以增加悬念。他知道姨父爱用金钱来衡量成功的大小。“猜猜看。”他说。
屋里静了下来,人人都满脸笑容。拉里·钟眯眼皱眉地想了想后脱口道:“七万!”广施摇摇头。“还多?”广施点点头,姨父的笑容更宽。“八万?”广施的手指向上指了指。“九万!”劳伦斯说着,好象在数着每块钱似的。
“年薪十万!”广施咧着嘴笑着,扬起眉毛。劳伦斯高兴坏了,秀莲也喜极而泣。苏珊上蹦下跳,好象在为校队胜利而欢呼似的,就连约翰尼也好象真激动了。
“你告诉了父母没有?”秀莲在丈夫高兴的呼喊中说:“我们现在应该打电话给他们。”
“我要给全世界打电话。”劳伦斯笑着,“我要庆祝一下。有象你这样的外甥太难得了。我要举行唐人街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宴会。”他走到电话机前拨着餐馆的号码。“艾迪在吗?我是拉里。喂,艾迪。拿订位簿来!明晚皇帝厅有没有人订?”
等了一会儿,“嗯,他们会明白的。把他们移到楼下。我整晚都要用。我们要举行一次你从未见过的盛宴。叫阿丰和阿胡明儿一早开始准备。要特别做好八宝布丁和烤乳猪。告诉他们亲自到福尔敦街挑选鱼。我外甥查理快要得到诺贝尔奖了。”广施抗议着,但姨父只是挥手让他走开。“他得到了博士学位!过会儿我再打给你。”
他挂上电话。“我要邀请每一个我认识的人。不是每个移民都能吹嘘有个得到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的外甥的。”
广施享受着这一家的欢乐。五年来的努力,他该有点满足感了。他一直将功名利禄抛在脑后,但现在这一刻,他享受着人们的赞扬。这不错。其实,他也想庆祝一番。
4
时近正午,辉煌的阳光使拥挤在第五大道的购物者们感到振奋。广施也分享着这温馨愉快的阳春时光。清新的季节烙印带来了新的期望,寄托着人们的梦想。至少对广施来说,抱着极大的希望。看姨父前一晚的情绪,他知道会有数十种佳肴和无数的美酒奉客。
傍晚以前他有空,姨父高昂的情绪感染着他。回曼哈顿的路上,他故意多坐了两站地铁以享受漫步第五大道的乐趣。
纽约再没有其他什么街道象第五大道这样,更不用说北京的长安街和王府井大街了。美国的其它地方——也许全世界都没有什么街可与第五大道相比了。从宏伟的华盛顿广场拱门到中央公园北端的一百个街段这样巨大的面积上,它容纳了纽约市最宏伟壮丽又最重要的大厦。象今天这样的日子。广施会一口气走完整个路程,活动活动,放松一下研读的紧张感。五年来他不知来此漫步过多少次,以至对路上主要引人之处已记忆犹新,从华盛顿广场的北部,他走过纽约大学,接着便来到他喜欢的书店“斯特兰德斯”,这里有很多有用又喜人的书。广施想着,美国人的运气可真好,他们自己感兴趣的任何题材的书籍都可随手得到。受过教育的中国人也酷爱读书,有文化的人比例增加后,各个科目书籍的需求量也随之猛增。可是,回首往事,令人痛心的是,大多数常用的书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不是因为政府管制便是因为供不应求。一本书在出版的第一天便售完是很经常的。
第五大道的每事每物都会使他的同胞感到惊讶不已。就如现在仍然使广施感到惊讶一样。高耸入云的摩天楼令人感到窒息;在这些砖块、钢盘、大理石和玻璃组合而成的庞大建筑群面前,你会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没有什么大楼可以和一百零二层的帝国大厦相比,没有大楼可以和哥特式的圣帕特利克大教堂的宏丽相比美,也没有什么大楼能象洛克菲勒中心那样深受人们欢迎。接下来便是成衣区,然后是时髦的百货商场。那里出售着价值一百万美元的钻石项链和价值五千多美元的儿童玩具火车——这价钱对月收入仅二百多块人民币的中国人来说真是难以想象。但在每人每年收入差不多两万美元的美国却不算一回事,何况是在百万富翁为数众多的纽约呢!
突然,一阵令人心悸的尖利的笛声划破长空,一辆救护车飞驰而来。猛然停在广施前面的街区上。广施加快脚步,但到达那里时人已围满,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走向救护车。广施飞快地看了一下身旁的大厦,是座银行,再转回头,刚好看到救护车的门开了,抬进一个衣着整齐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人群正开始散开,一位银行官员急匆匆从大厦出来说:“肯定是心脏病。好家伙,就这样归天了!” 他“啪”地打了个响手指,这声音清脆响亮,刺穿着纽约正午的嘈杂,掠过广施的耳际。“就这样归天了”。广施有点呆呆地自言自语。他感到有点不舒服,便快速离开现场,好象另一街区便可保护他不受如此命运似的。他赶忙看着商店的橱窗,尽量不理带着尖锐的笛声飞驰而去的救护车。就这样归天了!
广施觉得好受了些,但此刻好象有股从未有过的忧虑笼罩着今天这充满欢乐气氛的心境。银行里,担架上,就这样归天了。变更中的躯体?生、死,然后呢?《瑜伽飞行》?
那股说不清楚的忧虑现在形成了一种有形的恐惧,从广施的内心直冲到他的喉头。他畏缩着强忍着试图平抑这恐惧。
“幸亏那归天的不是我!”他喊着。广施强忍着泪水,在人群中感到孤零零的。不禁反复喃喃自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这声音近似陌生,可却来自自己非常熟悉的某物。对一个总是心中有数的人来说,广施现在也感到迷惑了。他停下来,茫然地看着前边,思考着。费了好大功夫才自问道:“如果我只是一团化学物品的话,为何会有如此的恐惧呢?化学物品会哭吗?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体内。”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可就是一时答不上来。突然,他抬头向前看,五十九街和中央公园南。再往上左看去,只见多彩的帐篷飘扬在四月的微风里。无疑地,这后半天下午应和奎师那奉献者一起度过了。
阿南塔受瑜伽功能健体和自然的生活方式的吸引,十五岁便开始修习。但直到大学一年级他遇到了一位奎师那老师后,才知道瑜伽还有着比做体操更多的东西。他开始学习瑜伽哲学并遵其教导调整自己的生活。三年级时他已考虑以瑜伽师为业了,并穿上传统的象征弃绝的橘黄袍。他对父母解释,瑜伽服就象警察的制服或医生的白大褂一样,让有需要帮助的人容易认识。
当广施走向印度节时,一大群人正在观看阿南塔表演瑜伽。只见他平躺着慢慢抬起双腿,绕过头然后脚趾着地。这是一串一气呵成的动作。
“这叫‘犁头式’,”阿南塔解释着。“可以强肌健神,柔软韧脊柱骨,是青春之匙。你们谁要是有脊柱骨僵硬的话,可要注意,年老的征兆。犁头式除了能令你精力充沛增强神经、肌肉、大腿、骨盆、腹部以及心脏功能外,它还防止食欲不振——此外,还可以治疗便秘和糖尿病。下面我们做‘倒立式’。”阿南 塔集中精神,起身屈膝,直到倒立,很轻松地将整个躯体支撑在头和肘上。观众们鼓起掌来,但多是因为其具有体操般技艺,而不是为其对感官和心意的控制——而这才是瑜伽的真正目的。
观众中有人喊道:“你飞给我们看看!”人们都笑了。阿南塔快速地笑答道:“其实古代的瑜伽师确有此本领。不仅能飞,还可在水上行走,几星期不呼吸。只凭自己的意愿,他们什么东西都可获得。”笑声更大了。“对,我们觉得好笑,”阿南塔补充道,广施正好赶上听他的结论,“但瑜伽还有更伟大的东西贡献给我们。现代科学已取得了许多瑜伽才能达到的成功。”瑜伽和科学,嗯,来得正好。他想要听听。
“那么,瑜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瑜伽一词来自梵文,意思是‘连接’,也就是把心意专注于我们心中真正的自我而不是这个不断变更中的躯体。”变更中的躯体!那具穿灰色法兰绒西服的尸体又活生生地闪现在广施的脑际。
阿南塔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向“变更中的躯体”展览处,他的灵性导师萨拿坦·斯瓦米正在向大约二百位观众演讲。“我很高兴邀请大家参观‘变更中的躯体’这一展览,并见见我的老师,他是一位瑜伽大师。”广施和人们一起走向那位身材高大的大师。
阿南塔与第一次萨拿坦·斯瓦米会面是在自己的校园里,大师正在向师生们作演讲,并特别注意到他,因为大师察觉到他对瑜伽真诚地感兴趣。大师比普通高校里的教授高超得多。他极博学,而更特别的是他把许多修习心得与其深刻一致的世界观结合在一起。他的人生哲学既不仅仅是丰富想象的事物,也不只局限于一已的经验,尽管他确是阅历广博而深远。他引以自豪的是他坚持着一系列数千年来都没有中断过的灵性导师的古训。他对前辈们的智慧坚信不疑,把自己看成是他们谦卑的仆人。他并不打算以增加某些新东西去超过他们,而只是以现代科学知识去表达前辈们的领悟。因此萨拿坦一生便从事于此项奉献性事业。他的生活简朴而有节制,不图享乐。阿南塔望着自己的导师,完全控制了自己的感官,娴熟地应答着众多听众的质询。他很珍视象今天这样的机会,因为他的灵性导师走向大众,无价地传授着这门智慧的科学,那怕有些观众对此非常冷淡。当阿南塔审视观察时,突然发现了广施。只见他正盯着自己仪表堂堂的导师。斯瓦米确实很魁梧,身高六英尺多,广施猜他大约五十到五十五岁。斯瓦米铿锵有力的演讲深深吸引住了广施。尤其是当他强调每一重点时所作的高雅手势,给广施留下了深刻印象。
大师的光头和黄袍也给他一种佛陀般的尊严的感觉。
阿南塔亲切地向广施打招呼。广施高兴地说:“我很喜欢你的瑜伽表演。听说过中国的气功吗?它们有很多相似之处。”
阿南塔只是摇了摇头,两人又转回头听演讲。
斯瓦米正在回答一位女士所提出的问题,该女士的问题是:“躯体死后灵魂怎么可能还活着,又活在哪里?”
“这个问题,”他解释着,“在一部古老的对话本着作《博伽梵歌》中有详尽的阐述。它原文是用梵文讲述的,是一门分析灵魂的科学。”他举起一本书,“这个版本叫《博伽梵歌原义》,由圣恩A·C·巴克提维丹塔·斯瓦米·帕布帕德翻译并评述。”他接下来说的听起来优美动听,一如古诗的语言,广施猜一定是梵文了。
na jayate mriyate va kadacin
nayam bhutva bhavita va bhuyha
aj onityah sasvato’yam purano
na hanyate hanyamane sarire
“他在说什么?”广施对阿南塔耳语道。“耐心点,他很快就会翻译出来”
“灵魂永无生死,它不会只在过去存在,也不会只在现在存在,也不会只在将来存在。它是自古就有的,永恒的,不用诞生便存在的,并不会随躯体的毁灭而毁灭的。灵魂,刀不能砍碎,火不能焚,水不能湿,风不能蚀。
“这独特的灵魂,无法割裂,不能溶解,烧不掉,枯不了,它是永存的,遍及万物,永无变化。始终如一的。”
最后,萨拿坦·斯瓦米总结说:“据说,灵魂是不可见的,不可思议的,永无变化的。这些都在《博伽梵歌》里有详尽的描述。灵魂不象躯体一样需要空气、阳光、食物。至于你所问的灵魂存在于哪里——换句话说,也就是灵魂离开躯体时前往何处?这在《博伽梵歌》里也有解释”。萨拿坦·斯瓦米引用梵文,并解释如下:
“这个物质世界中的生物体把种种不同的生命的概念从一个躯体带到另一个躯体去,因此,每一生物体都占据着一种躯体,当所占据的躯体无用时,生物体便离弃它,进入另一个。”
愚人无法了解生物体怎么可以离弃自己的躯体;也不能明白在自然定律的安排下,他们可得到哪种躯体。然而,受过瑜伽知识训练的人,他便能够看到这一切。
观众中有人在窃笑,也有人小心地翘起头来,听着这些在他们看来有些怪诞不可信的论述。萨拿坦·斯瓦米对他们的反应并不奇怪。他知道对这些人来说,再次投生的观点只是幻想或至多是个希望的梦。轮回的科学就如在伦敦、上海、东京一样,在纽约同样令人吃惊。要想使这门知识得到广泛的传播,还需要时间和许多献身导师的耐心工作,因为不经过自觉的训练,怎么能指望他们了解这些知识呢?他看到,在美国,由于派发了数以百万计的关于这个主题的书,所以取得了显着的发展。
“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全美确实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接受灵魂再次投生这回事。”萨拿坦·斯瓦米扫视着路边众多的听众,寻找可能会理解的人,观众少了些,但那些留下来的似乎非常热心于萨拿坦·斯瓦米的演讲,尽管人是不由自主的。
广施回味着他刚听到的并想起他看过的那本小书:献词——“献给世界上的科学家。”他不知道自己还究竟懂不懂科学。但他很肯定萨拿坦·斯瓦米所讲述的是一门很特别的科学。有那么一瞬,他感到自己正胆战心惊地走在峡谷中的一条索桥上,仿若置身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这景象太令人不安了,广施立刻抖掉了这种念头。他又抬起头来看着萨拿坦·斯瓦米,他们的眼光相遇了。广施又恢复了自信,索桥稳定了。萨拿坦·斯瓦米在众多标准的纽约人面孔中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热心的年轻人,他立即认出这是一个中国人。看着广施,他继续说道:“为了帮助我们了解变更中的身体这个现象。…”
广施睁大眼睛。为什么这个概念这样容易使我感到不安?
他奇怪着,那死去的银行家的躯体被救护车唐突地拉走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博伽梵歌》里有一个很好的例子。纯粹的知觉就象洁净的空气一样,带着各种气味,有些芳香,有些辛辣。同样,知觉也受其接触到的东西的影响。因此,当一个有知觉的灵魂进入某个特定的躯体后,便和这个躯体认同,也就有了以下这些概念。‘我年轻’、‘我已老了’、‘我是男人’、‘我是女人’、‘我胖’、‘我瘦’、‘我是白种人、黑种人、美国人、欧洲人、中国人、富人、穷人等等。就这样,人们改变着自己的身体就象改变自己的寓所一样,有时住的是一流的房子,而有时候住的则是次一些的”。听到这个比喻广施笑了,现在有些理解了。“但如果我不是科学家,如果我不是中国人,我又是谁呢?”
“决定我们居所的,也即决定我们再度投生的是我们的知觉。知觉是如此的强大有力,为了满足我们的愿望,便领着我们一会儿住这儿,一会儿住那儿。正如我们的欲望决定着我们今生所作所为一样。他们也同样决定着我们的来生。《博伽梵歌》描述了它是怎样发生的:
“人在躯体死亡时,无论想到什么,琨缇之子啊,他就一定会在来生得到什么。”
“这解释了人们在死亡之关头变更身体的过程。我知道们很多人在想些什么,”萨拿坦·斯瓦米又说:“人的下一生只是决定于垂死时那片刻的想法吗?好,让我们来分析一下那最后的一刻,假设你在使用一部计算机:当你所有需要加的数据都输入后,你再按下‘总计’键钮便得到最后的总和。同样的道理,在垂死的那瞬间你一生的所思所为也得到清点。例如一度是地球帝王的巴拉达大君,在寻找宠鹿时死亡。他的知觉完全被宠鹿所吸引,因此便投生为鹿了。”
对听众来说,这太难接受了。萨拿坦·斯瓦米立即察觉出他们的疑虑。说道“注意!你们已接受了人有灵魂的说法,为什么听到动物也有灵魂就这么吃惊焦虑不安呢?这不是很合情合理的嘛?”但嗡嗡的窃窃私语说明听众并没有信服。
“那么,你们便以为你们是唯一有灵魂的生物喽?”他责备着:“你们认为动物、鸟、鱼、植物没有知觉,那很合理吗?”
他举起一个手指,以使听众对他的论点加深印象。“它们有知觉便证明他们有灵魂。它们还不止只有知觉,还有智慧,可能没有你们那么聪明,但无论如何它们有!”
“鱼没有智慧!”有人气愤地喊。
“哦,没有智慧?”斯瓦米重复着,十分惊讶地皱起眉头。
“你钓过鱼吗?如果钓过.你就绝不会说它没有智慧。你扔些诱饵,希望鱼上钩。但十有八九,鱼都会设法咬去诱饵而不上钩。这就是智慧。”
“就是植物也有智慧。如果你在一棵正成长的树旁建道墙,树就会绕着墙长。如此,树会用枝杆寻找太阳,根须寻找水份。没有智慧的话,这又怎么可能呢?是的,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萨拿坦·斯瓦米抢在听众们的发问之前继续道:“不要只因为别的生物没有人类那样聪明就说它们没有智慧,它们是和我们人类一样是有知觉的生物,是困于物质躯体中的精灵。”
“告诉你们一段我最近在印度的经历。我住在一个小乡村,那儿有许多家畜和野兽徘徊游荡。一天我把一本书忘在窗台上,等我倒回来再拿时,书已不见了。我四处寻找,甚至问我的房东有没有拿,但没人知道书的踪影。但那天迟些时候,有人敲门把书送来了。原来是一只猴子偷了书。猴子带着书来到水果市场,走进一个摊贩要用书去和他交换一些香蕉。那小贩明白猴子的意思,并开玩笑地交换了。当他发现是本英文书时,便把书送到我这儿了。难道,你们还认为动物没有智慧,没有灵魂吗?”
萨拿坦·斯瓦米看见听众很喜欢这故事,便总结道:“所有生物都有灵魂,只是它们的智慧和知觉不如人类的发达。它们只是运用智慧维持生存的需要,即吃、睡、交配、防卫。而人类有着高度发达的智慧,这使他们有别于其他生物,因此,如果人一生的活动仅仅停留在动物这一层次上——即仅仅是忙于吃、睡、交配、防卫的话——那就是最为遗憾的了。人类生命意味着去明白自我。去明白灵魂和躯体的区别。作为人应该要去弄明白他自己到底是谁?他原本来自何处,以及他生命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奎师那知觉科学就是为了帮助我们去寻找这些答案,这种科学能使我们不致于错误地将灵魂与身体认同。所以当我们重获我们原本的纯净知觉时,我们便不再会被迫接受另一次物质的诞生,不论是人类的,动物的,或任何其他种类的。
“相反,我们将从所有物质的锁链中得到解脱,回到我们原本的永恒的、全知而又极乐的王国中去。这才应该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每个人的目标,因为它代表着人类生命的最完美境界。”
萨拿坦·斯瓦米注视着听众,希望他们领会了他刚才讲述的几个基本概念。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和他们见面,或许从此再也见不到了。人们对印度节的兴趣只是一时的好奇,就象购物之余或逛公园之际所碰到的其它事情一佯。听众的注意力被他的演讲深深吸引住了,自己也尽心尽力了。可是现在他们开始变得烦燥起来了。几分钟后,他们又将沉迷于世俗的追求中而忘掉自己永恒的身份。他们的愚昧使萨拿坦·斯瓦米痛心,且一会他们就要离去。
萨拿坦·斯瓦未抓住最后的机会,高举起几本书催促他们购买。他简要介绍着每一本书的内容:《博伽梵歌》,一切灵性教导的精华;《瑜伽飞行》、《再回来》,有关灵魂游历的科学性解释;还有《瑜伽的完美境界》。一些有兴趣的人便上前来购买。阿南塔急忙上前帮助导师售书。派发这些超然的文献给萨拿坦·斯瓦米带来了最大的快乐。纵使听众们会忘掉他的演讲,但书籍会给他们留下长久的印记。因此,他自己的灵性导师曾强调派发书籍胜于一切其它的活动。
广施看着听众四处分散。也有不少人逛到印度节的其它展览去了。很快,他便单独站在刚才还是听众群外圈的地方了。独自一个,象孤岛似的站在那里,这引起了萨拿坦·斯瓦米的注意。他们默默地站在那儿,看着对方。尽管广施有点羞怯,但萨拿坦·斯瓦米的微笑仍象磁铁一样吸引着他。
阿南塔知道中国对自己的灵性导师是多么重要。便急切地介绍起自己的新朋友来。他马上讲述着昨晚的相遇情况,但当他发现自己忘了问广施的名字时,便愣愣地摸起头来。广施便自报名姓:“我叫查尔斯·李。朋友们叫我查理。”
“查尔斯?”萨拿坦·斯瓦米问道。“那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对,”广施承认,有点尴尬,却又感到高兴。“我的中文名字是李广施。”
“啊,好听得多了。李广施”老师重复着,看来是深深被这个名字所吸引住了。
萨拿坦·斯瓦米细声重复着广施的名字时的神情勾起了广施对童年时故乡的回忆。他记得父亲把他抱在膝上,庄严地对他说:“广施啊,广施。长大后你一定要去实现这名字的内涵。”随着年龄的长大,父亲一再提醒他。要是父亲知道他已改了名的话,那一定会令他老人家失望、甚至伤心的。
“‘广’的意思是‘广博’,‘宽大’,‘施’是‘给予’,‘救助’,‘广施’是‘大量赠予’之意”。他的这番解释,仿佛是在向父亲表白,藉此请父亲放心,自己并没有忘掉名字的意义。
“可你怎样去实现如此光辉的名字呢?”萨拿坦·斯瓦米微笑着问。广施只是笑着,虽然父亲和老师几乎没什么相似之处,但老师所提出的问题也正同样是父亲已提出过的。
“恐怕我没有。也许那就是我为什么换名字的原因。”他羞怯地辩白道。
“和我们目前美国的文化比较起来,中国古代的文化要丰富得多了。”萨拿坦·斯瓦米开始投入他特别喜欢的话题。
“如果人们忽视中国伟大的文化遗产而只是片面追求物质发展的话,那就大遗憾了。作为世界领导之一的中国,象美国一样,要肩负一个伟大的使命。”
“听来象我们中国一位领袖的讲话。”广施笑道,但他很赏识这观点。美国的科技不仅使美国,而且使世界上大部分地区受益,中国在许多方面也以美国为首是瞻。广施本人也受益非浅。“美国是个最伟大的国家。”他赞许道。
但萨拿坦·斯瓦米并不完全象这年经人那么热情。他认为美国迷恋于科技,既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当然了,科技提供给人许多崭新的设施,但如果不了解生命的终极目标,这些设施将害多于利。就象一个无知的小孩,玩弄一把锋利的小刀一样,随时都有受伤的危险。因此,一个不知道生命终极目标的人,当他在运用进步的科技时,招来的便是灾祸。要阐述这个主题还得费些时间。萨拿坦·斯瓦米看看手表,建议道:“我们一起进午餐好吗?我知道公园内有一块很不错的地方。就在湖边。阿南塔,你还记得那片小树林吗?我和广施先上那儿去,请你去准备一下。咱们来个野餐。”
广施本打算不吃午餐,以空着肚子好在今晚姨父餐馆里举行的丰盛的宴会上饱餐一顿。但又很难推托老师的盛情邀请,况且自己也想和他们再待一个下午。他不想错过向这样一位博学的人学习请教的机会。阿南塔去做准备了,广施便和萨拿坦·斯瓦米一道走进了公园。
5
这可是少见的一对:一个年老的美国僧人和一个年轻的中国科学家。要是他们俩调换一下角色的话,或许还会相称点。一个中国僧人和一个美国科学家走在一起,一定更合情理些。但是现代历史的发展已把不同文化的种子吹植到别国的土地上,并结出了不同寻常的社会杂果。然而对纽约这一世界性大都市的人来说,大多数人都是多种文化的产物,所以当高大威严的美国僧人和结实健壮的中国友人陪步而过之时,几乎没人去注意他们。人们和朋友或家人一起来到公园享受着悠闲的周末下午。一路上,一些青少年在平坦的黑色柏油路上娴熟地滑着旱冰。公园里到处是人:有手挽着手漫步的情侣;有推着婴儿车的父母们;有同喝着一瓶酒的醉汉们;有拉着刚从动物园旁买来的氢气球嬉笑的孩子们;老年人则坐在石桌旁下棋;年轻的拉丁鼓手和吉他歌手则在弹奏着不同的曲调;有的家庭则在野餐着;而无职业的穷汉则捡着垃圾桶中的能换几分钱的废锡罐。总之,不同大小、体形、年龄以及兴趣的人们共享着这明媚的春光。行人道上、单车道上、跑马道上,甚至点缀着色彩缤纷的游艇的湖面上,全都充满着一派生机。尽管草坪和起伏的小山丘几近光秃,人们也毫不在意地坐在那棕色坚硬的土地上,以享受这中午温暖的阳光。
“中央公园”总是使我想起北京的紫竹园,广施开口道:“湖泊、游艇、山丘,甚至气候都十分相象。”
“但紫竹园更干净,”萨拿坦·斯瓦米插嘴道:“并且喇叭里面还播放着优美的音乐。”
“你去过中国!”广施惊奇地问。
“很多次了。”萨拿坦·斯瓦米和蔼地笑答道。
“是应官方的邀请吗?”
“不,”斯瓦米笑了,“我只是以游客的身份去,去观察研究你们国家以及国民。大自然是最伟大的老师,只要你能学会理解她的语言。我们拐过去。”广施跟着斯瓦米跨过隔着通道的铁珊栏。刚才他们是绕着湖边走的,现在上到山上一片丛林地带,树林之间分开和小丛林露出了一块空地。
“夏天,这些树便形成一个遮挡烈日的天蓬,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坐在这儿,我便忘掉了这个大城市的喧嚣和污染。”
“但看来你不是唯一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广施指着一些被抛下的啤酒罐和一堆篝火余灰说:“肯定是些醉汉。纽约市有很多。”
“也许是十几岁年轻人,也许是……天晓得?差不多人人都喝酒。”萨拿坦·斯瓦米说着,一边把啤酒罐踢进丛林,腾出一块空地来。他从一个肩袋取出一块塑料布,把它铺在空地上,然后脱了鞋子,盘着腿舒适地坐了下来。
“啊,好多了。你可坐在这里。别害羞,将鞋子脱了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愿意穿着。”广施坐了下来,腿向前伸着,并小心地将脚放到塑料布垫外。“你学生说你是一个瑜伽大师。”他说,并欣赏着萨拿坦·斯瓦米轻松的打坐姿势。对广施来说,保持这样的坐姿是有些困难的。
“大概我知道你所想的那种瑜伽。去年在我访问中国时,一位来自夏威夷的女土正在电视节目里教瑜伽。”
“对,一位朋友写信告诉过我。听说人能藉此获得超人的力量。”
“那是真的,”斯瓦米承认道;“不过瑜伽还有着比此更深刻的含义,电视里的表演虽引起了人们对瑜伽的兴趣,但那大都只集中在教授怎样使躯体得益,而没有哲理的介绍。差不多每个我遇到的人,一知道我修习瑜伽,便想让我示范一些体位法给他们看,有些甚至想看我在空中飞翔。”
广施希望老师感到他是诚恳的,便说;“我对了解你们的信仰更有兴趣,这里边有些东西深深吸引着我。”
“信仰?”萨拿坦·斯瓦米重复着。“也许用此词不太合适,你是指我们的哲学?你可能有你的信仰,我可能有我的,但信仰可能是不完美并易于变更的。你可能奇怪为什么我不赞同用‘信仰’一词。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每个生物都有四项缺陷;即他的感官不完美、会犯错误、易受迷惑,而且有骗人或被人骗的倾向。这样,我们就不能够指望从这些不完美的信仰中得到完美的知识。因此,我们从科学的角度上去探讨比从这些不完美的人的信仰上来探讨要好得多。”
那正中广施的下怀,也正是他来此的目的。“对,我想科学地了解这个变更身体的概念。昨晚我看了你学生给我的一本书。”
“哪一本?”
“《瑜伽飞行》。我也听了你今天引人入胜的演讲。我想知道你们是否真能证明灵魂的存在以及它从一个躯体到另一个躯体的旅程。在我听来,这只不过是个理论而已。你说你所说的是科学,但你须要用实验来证明。”
广施实用主义的想法正合萨拿坦·斯瓦米之意,于是他便立即接受了这项挑战。
“瑜伽是一门真正的科学,因为它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的证明。基本理论很简单,即我们每个人都是永恒的灵性生物,不同于这身体。身体是由物质组成的,但其里边有个反物质的微粒,梵文叫做‘atma’,英文是‘soul’,中文称做‘灵魂’。真正具有活力的正是这个‘灵魂’,身体是死的物质的组合体,只不过在灵魂的驱使下才有活力。”
“理论上我承认这点,请说下去。”
“好,我们继续讨论第二条原理,宇宙是由一个具有至高无上智慧的神创造并维持的。”
“这肯定是我从未听过的宗教说项。”广施反对说。
“你所受的教育使你带有偏见地去思考问题, 往往只考虑到了事物的一个方面而忽略了还应从其它方面去判断考虑。那可不太科学。你应该以同样客观的态度去考虑所有的理论, 最后再下结论。”
广施不吭声了。的确如此,自己从来也没有对造物理论提出过任何的证据。他恭敬地继续听着。
“尽管唯物论科学家们要我们不要去相信宇宙中全能的造物主的存在,但他们如此否认并没有什么事实为依据,也没有任何其它的证明。有关宇宙起源的理论很多,却没有一条是经各方验证了的。而至尊存有的道理是显然合理的,常识便使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毕竟我们经历的每事每物都有原由,是不是?那来,为什么我们便认为宇宙就无原由呢?”
萨拿坦·斯瓦米模仿着科学家们说,“偶然,纯属偶然。除了偶然外没别的。全是漫无目的的偶然!但是,”萨拿坦·斯瓦米用手指着广施说:“偶然便意味着科学家们对宇宙起源的问题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广施忍不住笑了。“以这个手表为例,”萨拿坦·斯瓦米挽起袖子说:“你说这个手表里有多少个零件?”
广施犹豫着,感到斯瓦米正设法用这个看来无妨的问题在引他上钩。
“猜猜看?”斯瓦米催促道。“这表里有多少零件?三百个?五百个?究竟多少?”他固执地追问。
“大概几百个吧。”广施最后回答道。
“好。现在我们把表拆开,把这几百个零件握在掌中。”他佯装有数百个零件在他合拢的两掌中。“我们摇摇它们,然后……”他又佯装着把零件往上一抛。他盯着广施,停顿着等待效果。“现在,你说机遇在那里?当这些零件撒落地面时,它们会自动组合成一个会走时精确的手表吗?”
广施没吭声。答案很明显,根本就没有机会。
但萨拿坦·斯瓦米要求广施回答;“究竟有没有机遇呢?”
“没有。”广施承认说。
“也许让我们等一年、十年、一百年或一亿年,你想这些零件最终会自动合成手表吗?”
广施不耐烦起来,想略过这个例子。“不会,”他自愿回答说:“除非有人亲自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否则永远不会自动合成一个手表的。”
“谢谢。用同样的逻辑推理,让我们考虑一下这个由无数成份组成的宇宙。甚至这个小山坡也有着无数的原子微粒。萨拿坦指着周围的环境。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枝丫,产生了各种各样的阴影。广施看着树木,遥望天空,从丛林到小湖,直到视野以外,心想大自然创造真是错综复杂。他又向下看着地面,凝视着泥土,心想就算是一平方寸的泥土也一定有着无数的分子和原子。真是难以想象。他抬起头望着老师笑了。
“你作为一个生物学家,远比其他人更能全面地认识到自然创造的精微。一个简单细胞的分子构造,其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一个现代化的都市。而且细胞是可以自我复制的,这是没有任何机器可以做到的。就如微观宇宙中的细胞一样,宏观宇宙也是无穷复杂,但却按照精确的规律运转。”萨拿坦·斯瓦米非常诚挚地看着广施说。“现在请你坦白地回答,你能想象宇宙万物仅仅只是来源于偶然的结果吗?”
广施完全明白了要点所在,但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抗拒着这个不可避免的结论。作为一个科学家。他确实钦佩大自然复杂的设计,然而把这一切归根于一位所谓“至尊设计师”的存在,却仍令他难以接受。
“就象发电厂有驻守的工程师在操纵一样,”广施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宇宙万物的背后必定有位创造者在控制。
作为一个科学家你应该知道《博伽梵歌》是一部经得起考验的科学论着。听听以下的几段引文吧:
“土、水、火、空气、以太、心意、智慧、假我,这八者合起来组成了我独立的物质能力。”
“除了这些,强大的阿尔诸那呀!还有一种,我的高等的能力,包括那些正在开拓利用这个低级物质自然资源的生物”
“琨缇之子呀!作为我能力之一的物质自然依照我的指示活动,产生了走动的和不能走动的生物,按照这个规律,这些生物被再三创造、再三毁灭。”
“琨缇之子呀!你应当知道物质自然中各种各类的生命都是通过诞生而存在的,而我就是播下胚种的父亲。”
萨拿坦·斯瓦米停了下来,注视着广施,此时的广施正想着自己,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充满诗意地论述这个问题。
“虽然一个没受过教育的人可能会认为是母亲使孩子得以诞生,但聪明的人知道那是因为父亲先播下了种子。同样的道理,大自然母亲正是在至尊父亲的作用下受孕后,才产生出物质世界内的移动的和不能移动的生物,她不是独立能产生的。”
“但你只是拟人化了那些用自然定律就能容易地甚至更令人信服地得到解释的现象。”广施反驳道。
“自然定律的确管辖着宇宙和其内的万事万物,但谁是这些定律的制造者呢?”萨拿坦·斯瓦米问。“手表有一个制造者,婴儿有一个制造者。宇宙也有一个制造者。定律并不会是按本身制定的。谁制定了它们呢?你的答案呢?”
“我知道宗教的回答会是神。”广施答道,“但是……”
“……但是科学怎样回答呢?”萨拿坦·斯瓦米紧逼下去。
广施可不准备轻易被吓倒,“科学需要证据!逻辑并不能替代真实可靠的调查研究。”他反驳道。
“但逻辑是所有好的理论的基础。”老师冷静地回答道:“你肯定不会忘记科学调查研究从一开始都是按照逻辑原理进行的。一是合乎逻辑的公式定理,下一步实验便开始了。起码,你还无法驳倒瑜伽的两个主要的原理,第一,人是一个灵性生物体,称为灵魂,灵魂有知觉并与这个躯体截然不同;第二,宇宙的背后有一位至尊智慧的生物在掌管着它。但你所受过的特殊训练,使得你认为这种思维荒谬,因而便拒绝接受它。现代科学理论在你的心里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你心甘情愿地接受其所有的前提,甚至不管有些理论根本就不科学,也从未被证实过。“你就象一台计算机一样,只会按预定程序行事。一听到有一位至尊智慧的生物在控制着宇宙这一理论,你立即把它当作迷信并加以排斥。你所受到的错误的训练使你得出神的存在只是幻想这样一个结论,而事实上,这样一位至尊智慧的生物的存在不仅合乎逻辑,而且还可以由科学地得到证实。现在,只要你放下你的戒心一会儿,用开放的态度来聆听,我就会描述人怎样才能真正认知至尊智慧的生物。
广施认识到自己太好辩了些,而他们所讨论的问题又是非常重大。且对他也极为重要。他辩驳并不是要证明自己的智慧优越——其实他承认斯瓦米那超人的智慧,自己也并没有不敬之意。这争辨不是个人之间的事,而是关系到各自的意识形态上的问题。这是唯物主义和灵性主义这两个对立的世界观之间的斗争。而广施自己是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上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信奉的知识理论是应该以实验结果为基础的。如果自己所深信的知识理论不行的话,那今后不仅要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甚至还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为自己所信仰的原理而活,并为此感到自豪。他会尊重这位灵性导师。但并不会弃甲顺从。于是他专心地继续听着。
“一个实验要成功,它必须能产生预定的结果才行。我要证明身体内有灵魂的存在,以及至尊智慧的生物的存在。我避免用‘神’这个词,因为目前这个词容易使你的思想产生偏见”
“瑜伽是证实灵魂和超灵存在的方法。瑜伽一词解作‘连接’或‘联系’之意。经过修习瑜伽的个体灵魂便能够明白自己与至尊灵魂的关系。和现代化科学研究者不一样的是,瑜伽师扮演着双重角色:即既是研究者,又是被研究的标本。”
“当一个人既是被研究的对象时,他又怎能够在自己的研究当中保持客观性呢?”广施提出异议。
“因为他有详细丰富的参考书,同时还可观察其他修习瑜伽的人,藉着他自己的实验便可得到证实。”斯瓦米解释道。
“这些书籍叫做韦达经,是有关瑜伽科学的百科全书。”
“就象我前边提到的。瑜伽不只是体操运动,那种瑜伽古时倍受推崇。不同的时代,人们所推崇的瑜伽方法也不同。时下流行瑜伽概念——体操和呼吸技巧——是为过往的年代而设的。现在它只是用来强身健体。”
广施又想到气功。“你听说过气功吗?就我对瑜伽的少许认识来说,两者似乎有根多相象之处。”
“是有很多相似处,”萨拿坦·斯瓦米承认道。“两者都把人的身体看成是一个整体,同时结合内心的、外在体位的以及控制呼吸的练习。我最近访问中国时遇到几位气功大师,他们全都强调练功时保持内心平静,控制情绪是非常重要的——这也正是瑜伽功的两个重要的方面。
“我父亲每天都练气功,”广施说:“他极少得病。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他脾气很好。”
“还有很多相似之处。二者都主张吃饭、睡觉、工作和消遣要有规律。”萨拿坦·斯瓦米补充道。
“气功练习真是一种新生活的享受。我最近读到的一份报导说现在中国约有六千万人在练习气功。还有好几个研究机构专门致力于研究气功治疗疾病的效果。”
“但我认为气功除了强身治病外还有更大的意义。要知道,气功已经有了三千多年的历史了。与我谈过话的气功师们描述过几个气功流派——如道家的、佛家的、儒家的,当然还有治病和练武艺的。前三派把气功的实质部份看成是精神修练,也就是通过修身养性以纯化自身的知觉。瑜伽的目的也是这样。虽然现今练习瑜伽功的技巧和古时不同,但练习方法所带来的效果都是一佯的,即净化自己的知觉。正如今天早些时候我向听众所解释的,由于灵魂从一个躯体转投到另一个躯体时,他原本纯净的知觉便被种种物质躯体的概念所覆盖了。也正是这种被污染的知觉,使得灵魂在这个物质世界里经历着反复生死的苦难。人只有当其所有的物质欲望和杂念得到完全净化后,也就是当他有了纯净的知觉后,自己才能够免投到另一个物质躯体中去。这种纯净的知觉状态能称为奎师那知觉。在那种状况下,灵魂重获自己原本的灵性躯体,便能享受永恒的,全知的,极乐的生活。”
“但这只是理论,”广施抱怨道。“你还没有说明真正的程序——你所说的实验。”
“我这就要说到了,”老师肯定着,要广施耐心点。“当代所推究的瑜伽方法叫作‘奉爱瑜伽’也就是对至尊生物的奉献性服务的科学。根据瑜伽的理论,个体灵魂和至尊灵魂之间有着一个永恒的关系。个体灵魂是仆人,至尊灵魂是主人。
当然,在这个物质世界里,无人愿意做任何人之仆人,因为当你在侍奉某人的时候,那个人便会占你的便宜。这样,物质世界里,人人都想当主人而不愿当仆人。通过修习奉爱瑜伽,生物体的知觉便能够得到净化,便能远离愚昧。因此便能再度从事于对至尊灵魂的服务.但和这个物质世界里的假主人不一样,至尊灵魂是充满爱心完美的主人,个体的灵魂通过服务于他便能够得到完全的满足。”
广施愈来愈不耐烦了。“这还是理论。”他抱怨道。
“别这样急!”萨拿坦·斯瓦米的申斥使广施沉默下来。
“你已经受了二十年的物质教育。却期望在一个小时内获得灵性的知识!现在注意听着。瑜伽实验的目的是要净化知觉。就象用水洗澡,清洁身体一样,要净化积满着污垢的心意和智慧,同样需要一种特别的清洁方法的。这种方法叫曼陀净思法。‘曼’解作‘心意’。‘陀’是‘净化’或‘摆脱’的意思。
曼陀是一组能净化我们心意的声音的震荡,是奉爱瑜伽实验中的主要步骤。通过反复聆听这曼陀灵性的声音,人的知觉便得到净化,所有的污垢也得以清除。”萨拿坦·斯瓦米说着,把一张印有以下字句的卡片递给了广施: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广施读着卡片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试着大声念出这些字,就象人头一回念一门外语一样。萨拿坦·斯瓦米教他正确地发出音来。
“这是不是你前边念过的那种语言——梵文?这是什么意思呢?”
“‘奎师那’的意思是‘最具吸引力的人’,‘茹阿玛’的意思是‘极乐的海洋’,两个都是至尊存在的名字。‘哈瑞’是对至尊主能力的称呼。这首曼陀包含了至尊者全部无限的能力,所以非常有效,因此,只要尽可能地重复地念颂这首曼陀,内心的所有不洁便能得以完全清除掉。”
“真能如此吗?”广施问道。
“是的!”萨拿坦·斯瓦米坚定的回答驱除了广施大部份的疑虑。“我给你示范一下如何念颂。”萨拿坦·斯瓦米闭上眼睛开始念颂。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首曼陀,逐渐增加念颂的速度和音量,直至整个人都融入于神圣的祈祷中。广施用心地看着,就象科学家观察一个科学实验。萨拿坦·斯瓦米的冥想是如此专注,以至广施几乎期望他象一位神秘的瑜伽师那样升离地面。渐渐地斯瓦米的念颂又慢了下来,并停住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广施,广施感到了斯瓦米内心深处的那种极大的满足。“你觉得怎样?”他几乎象临床诊断似地问。
“当我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时候,内心便感到极大的快乐,好象在用甘露冲刷着我的心灵一样,你干嘛不试试呢?”
“啊,我……,”广施没准备地支唔着,”我应该先多了解才是。”
“你是个什么样的科学家嘛?”斯瓦米责备他道:“要做实验了,你又犹豫。那就是你们唯物论科学家的问题——只准备拿老鼠、猴子做实验,却不拿自己做。只有通过自我觉悟你才能充份了解这门科字。除非你愿意亲自做实验,否则你不会明白我讲的任何事。你还要我讲述理论以外的东西呢!”
广施感到为难。并不是他不能念,他可以念,其实他也想念,”只不过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他,好象念了的话他就会丧失科学的客观性似的。”
“假如我送给你一瓶蜂蜜,告诉你它是多么的甘美,仅仅听我这样讲,你会相信吗?不会的,只有你亲自品尝后你才会相信。哦,原来蜜糖确是如此甘美。因为只听我形容蜜糖是如何的甘美就象让你舔瓶子的外面一样,是尝不到蜂蜜味道的。同样道理,至此,你仅仅是听过我讲述瑜伽哲学,却没有亲自实验。别担心,跟着我一块念吧。”萨拿坦·斯瓦米指着卡片上的字慢慢地念起来。他亲切的鼓励冲破了广施的戒心,广施也跟着念了起来。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过了好一会儿,广施开始看了下手表,说实在的他心里盘算着:这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呢?萨拿坦·斯瓦米闭着眼睛,仿佛完全沉浸于这超然的声音中。当不再听到广施念颂的声音时,他停了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没觉得什么。”广施说着,好象在解释他为什么停下来似的。
“这需要时间。”萨拿坦·斯瓦米坚定地说:“当一个人久病缠身时,就是用了最好的药也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生效。治疗慢性的疾病,最好的药物就是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假如洗澡后发觉还没洗干净,你就要再洗。同样,念颂后心意仍未净化,那就说明心意被污染得太严重了,需要进一步的念颂。”
“那要清洗多少次呢?要念多少遍呢?”广施道。
“瑜伽大师们推荐每个人一天至少要单独念颂两个小时,此外,还要与他人一起齐颂。每天有规律地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你很快便能感到。换句话说,再没有烦恼和忧虑。”
“但引起物质困苦的原因还在,”广施反驳道。“我不想假装说它们不存在!”
“物质生存不仅使人顽病缠身,而且颇具传染性。每当象霍乱或流感之类流行病广为流传时,政府便要为全体公民注射防疫疫苗。那致命的病毒仍然存在,但已经打了免疫针的人便不再得病了。换句话说,只要我们还在这物质世界里,我们就无法消除物质生存带来的种种苦恼,但是,通过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至少我们将起到免疫的作用。因而免受诸多的痛苦。只有当我们变得完全奎师那知觉了,即知觉到我们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我们与至尊主的关系时,我们才有资格离开这个充满疾患的世界。回到那远离一切苦难的地方。”
“这种实验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广施无望地说。他愿意承认念颂哈瑞·奎师那可能生效。但问题是要多久才能获益。
“那要靠自己。医生给病人服药治病时,也常向病人提出些其它能加速康复的建议,例如多休息。即便是科学研究,也是应在既定的条件下才能进行的。自觉的科学也一样。如果你想完全经验到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罗所带来的好处的话,也必须亲自遵循某些规范守则——不吃肉,不服用麻醉品,不赌博,没有婚姻外的性行为。”
“那很难做到。”广施窘迫地承认道。
“最有价值的东西总是最难得到的,”萨拿坦·斯瓦米坚定地说,希望能鼓励广施前进:“你害怕工作吗?我没有听过中国人是懒惰的。他们也许是世界上最勤奋的人,只要他们适当地运用自己的精力,他们的成就一定会是非常巨大的,如果他们按奉爱瑜伽这科学的方法行事的话。那到二十一世纪中叶,他们不仅会在物质上赶上其他发达的工业化国家,还会在灵性层次上完全超过他们。让将来的历史记下奎师那知觉是怎样使中国人在科学和文化上取得现代世界上所不可比拟的成就吧!”萨拿坦·斯瓦米的眼睛闪耀着兴奋的光芒。他看着身旁这位年轻的中国人,他记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同样情景,那是他自己的灵性导师用同样预告性的声音对他说;“让历史记下奎师那知觉是怎样拯救世界的。”当时,他也一样有着现在广施眼中流露出的疑虑。但随着时光流转,他看到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因奎师那知觉而受益,他的疑虑也全部消除了。
“你认为这只是一场梦吗?嗯……”
突然,丛林中发出一阵沙沙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阿南塔费力地拿着一袋袋食品杂物,从树丛中走出来,气喘嘘嘘,高兴地笑着。广施和萨拿坦·斯瓦米都赶紧起身接过他手中的袋子。
5
这可是少见的一对:一个年老的美国僧人和一个年轻的中国科学家。要是他们俩调换一下角色的话,或许还会相称点。一个中国僧人和一个美国科学家走在一起,一定更合情理些。但是现代历史的发展已把不同文化的种子吹植到别国的土地上,并结出了不同寻常的社会杂果。然而对纽约这一世界性大都市的人来说,大多数人都是多种文化的产物,所以当高大威严的美国僧人和结实健壮的中国友人陪步而过之时,几乎没人去注意他们。人们和朋友或家人一起来到公园享受着悠闲的周末下午。一路上,一些青少年在平坦的黑色柏油路上娴熟地滑着旱冰。公园里到处是人:有手挽着手漫步的情侣;有推着婴儿车的父母们;有同喝着一瓶酒的醉汉们;有拉着刚从动物园旁买来的氢气球嬉笑的孩子们;老年人则坐在石桌旁下棋;年轻的拉丁鼓手和吉他歌手则在弹奏着不同的曲调;有的家庭则在野餐着;而无职业的穷汉则捡着垃圾桶中的能换几分钱的废锡罐。总之,不同大小、体形、年龄以及兴趣的人们共享着这明媚的春光。行人道上、单车道上、跑马道上,甚至点缀着色彩缤纷的游艇的湖面上,全都充满着一派生机。尽管草坪和起伏的小山丘几近光秃,人们也毫不在意地坐在那棕色坚硬的土地上,以享受这中午温暖的阳光。
“中央公园”总是使我想起北京的紫竹园,广施开口道:“湖泊、游艇、山丘,甚至气候都十分相象。”
“但紫竹园更干净,”萨拿坦·斯瓦米插嘴道:“并且喇叭里面还播放着优美的音乐。”
“你去过中国!”广施惊奇地问。
“很多次了。”萨拿坦·斯瓦米和蔼地笑答道。
“是应官方的邀请吗?”
“不,”斯瓦米笑了,“我只是以游客的身份去,去观察研究你们国家以及国民。大自然是最伟大的老师,只要你能学会理解她的语言。我们拐过去。”广施跟着斯瓦米跨过隔着通道的铁珊栏。刚才他们是绕着湖边走的,现在上到山上一片丛林地带,树林之间分开和小丛林露出了一块空地。
“夏天,这些树便形成一个遮挡烈日的天蓬,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坐在这儿,我便忘掉了这个大城市的喧嚣和污染。”
“但看来你不是唯一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广施指着一些被抛下的啤酒罐和一堆篝火余灰说:“肯定是些醉汉。纽约市有很多。”
“也许是十几岁年轻人,也许是……天晓得?差不多人人都喝酒。”萨拿坦·斯瓦米说着,一边把啤酒罐踢进丛林,腾出一块空地来。他从一个肩袋取出一块塑料布,把它铺在空地上,然后脱了鞋子,盘着腿舒适地坐了下来。
“啊,好多了。你可坐在这里。别害羞,将鞋子脱了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愿意穿着。”广施坐了下来,腿向前伸着,并小心地将脚放到塑料布垫外。“你学生说你是一个瑜伽大师。”他说,并欣赏着萨拿坦·斯瓦米轻松的打坐姿势。对广施来说,保持这样的坐姿是有些困难的。
“大概我知道你所想的那种瑜伽。去年在我访问中国时,一位来自夏威夷的女土正在电视节目里教瑜伽。”
“对,一位朋友写信告诉过我。听说人能藉此获得超人的力量。”
“那是真的,”斯瓦米承认道;“不过瑜伽还有着比此更深刻的含义,电视里的表演虽引起了人们对瑜伽的兴趣,但那大都只集中在教授怎样使躯体得益,而没有哲理的介绍。差不多每个我遇到的人,一知道我修习瑜伽,便想让我示范一些体位法给他们看,有些甚至想看我在空中飞翔。”
广施希望老师感到他是诚恳的,便说;“我对了解你们的信仰更有兴趣,这里边有些东西深深吸引着我。”
“信仰?”萨拿坦·斯瓦米重复着。“也许用此词不太合适,你是指我们的哲学?你可能有你的信仰,我可能有我的,但信仰可能是不完美并易于变更的。你可能奇怪为什么我不赞同用‘信仰’一词。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每个生物都有四项缺陷;即他的感官不完美、会犯错误、易受迷惑,而且有骗人或被人骗的倾向。这样,我们就不能够指望从这些不完美的信仰中得到完美的知识。因此,我们从科学的角度上去探讨比从这些不完美的人的信仰上来探讨要好得多。”
那正中广施的下怀,也正是他来此的目的。“对,我想科学地了解这个变更身体的概念。昨晚我看了你学生给我的一本书。”
“哪一本?”
“《瑜伽飞行》。我也听了你今天引人入胜的演讲。我想知道你们是否真能证明灵魂的存在以及它从一个躯体到另一个躯体的旅程。在我听来,这只不过是个理论而已。你说你所说的是科学,但你须要用实验来证明。”
广施实用主义的想法正合萨拿坦·斯瓦米之意,于是他便立即接受了这项挑战。
“瑜伽是一门真正的科学,因为它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的证明。基本理论很简单,即我们每个人都是永恒的灵性生物,不同于这身体。身体是由物质组成的,但其里边有个反物质的微粒,梵文叫做‘atma’,英文是‘soul’,中文称做‘灵魂’。真正具有活力的正是这个‘灵魂’,身体是死的物质的组合体,只不过在灵魂的驱使下才有活力。”
“理论上我承认这点,请说下去。”
“好,我们继续讨论第二条原理,宇宙是由一个具有至高无上智慧的神创造并维持的。”
“这肯定是我从未听过的宗教说项。”广施反对说。
“你所受的教育使你带有偏见地去思考问题, 往往只考虑到了事物的一个方面而忽略了还应从其它方面去判断考虑。那可不太科学。你应该以同样客观的态度去考虑所有的理论, 最后再下结论。”
广施不吭声了。的确如此,自己从来也没有对造物理论提出过任何的证据。他恭敬地继续听着。
“尽管唯物论科学家们要我们不要去相信宇宙中全能的造物主的存在,但他们如此否认并没有什么事实为依据,也没有任何其它的证明。有关宇宙起源的理论很多,却没有一条是经各方验证了的。而至尊存有的道理是显然合理的,常识便使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毕竟我们经历的每事每物都有原由,是不是?那来,为什么我们便认为宇宙就无原由呢?”
萨拿坦·斯瓦米模仿着科学家们说,“偶然,纯属偶然。除了偶然外没别的。全是漫无目的的偶然!但是,”萨拿坦·斯瓦米用手指着广施说:“偶然便意味着科学家们对宇宙起源的问题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广施忍不住笑了。“以这个手表为例,”萨拿坦·斯瓦米挽起袖子说:“你说这个手表里有多少个零件?”
广施犹豫着,感到斯瓦米正设法用这个看来无妨的问题在引他上钩。
“猜猜看?”斯瓦米催促道。“这表里有多少零件?三百个?五百个?究竟多少?”他固执地追问。
“大概几百个吧。”广施最后回答道。
“好。现在我们把表拆开,把这几百个零件握在掌中。”他佯装有数百个零件在他合拢的两掌中。“我们摇摇它们,然后……”他又佯装着把零件往上一抛。他盯着广施,停顿着等待效果。“现在,你说机遇在那里?当这些零件撒落地面时,它们会自动组合成一个会走时精确的手表吗?”
广施没吭声。答案很明显,根本就没有机会。
但萨拿坦·斯瓦米要求广施回答;“究竟有没有机遇呢?”
“没有。”广施承认说。
“也许让我们等一年、十年、一百年或一亿年,你想这些零件最终会自动合成手表吗?”
广施不耐烦起来,想略过这个例子。“不会,”他自愿回答说:“除非有人亲自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否则永远不会自动合成一个手表的。”
“谢谢。用同样的逻辑推理,让我们考虑一下这个由无数成份组成的宇宙。甚至这个小山坡也有着无数的原子微粒。萨拿坦指着周围的环境。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枝丫,产生了各种各样的阴影。广施看着树木,遥望天空,从丛林到小湖,直到视野以外,心想大自然创造真是错综复杂。他又向下看着地面,凝视着泥土,心想就算是一平方寸的泥土也一定有着无数的分子和原子。真是难以想象。他抬起头望着老师笑了。
“你作为一个生物学家,远比其他人更能全面地认识到自然创造的精微。一个简单细胞的分子构造,其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一个现代化的都市。而且细胞是可以自我复制的,这是没有任何机器可以做到的。就如微观宇宙中的细胞一样,宏观宇宙也是无穷复杂,但却按照精确的规律运转。”萨拿坦·斯瓦米非常诚挚地看着广施说。“现在请你坦白地回答,你能想象宇宙万物仅仅只是来源于偶然的结果吗?”
广施完全明白了要点所在,但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抗拒着这个不可避免的结论。作为一个科学家。他确实钦佩大自然复杂的设计,然而把这一切归根于一位所谓“至尊设计师”的存在,却仍令他难以接受。
“就象发电厂有驻守的工程师在操纵一样,”广施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宇宙万物的背后必定有位创造者在控制。
作为一个科学家你应该知道《博伽梵歌》是一部经得起考验的科学论着。听听以下的几段引文吧:
“土、水、火、空气、以太、心意、智慧、假我,这八者合起来组成了我独立的物质能力。”
“除了这些,强大的阿尔诸那呀!还有一种,我的高等的能力,包括那些正在开拓利用这个低级物质自然资源的生物”
“琨缇之子呀!作为我能力之一的物质自然依照我的指示活动,产生了走动的和不能走动的生物,按照这个规律,这些生物被再三创造、再三毁灭。”
“琨缇之子呀!你应当知道物质自然中各种各类的生命都是通过诞生而存在的,而我就是播下胚种的父亲。”
萨拿坦·斯瓦米停了下来,注视着广施,此时的广施正想着自己,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充满诗意地论述这个问题。
“虽然一个没受过教育的人可能会认为是母亲使孩子得以诞生,但聪明的人知道那是因为父亲先播下了种子。同样的道理,大自然母亲正是在至尊父亲的作用下受孕后,才产生出物质世界内的移动的和不能移动的生物,她不是独立能产生的。”
“但你只是拟人化了那些用自然定律就能容易地甚至更令人信服地得到解释的现象。”广施反驳道。
“自然定律的确管辖着宇宙和其内的万事万物,但谁是这些定律的制造者呢?”萨拿坦·斯瓦米问。“手表有一个制造者,婴儿有一个制造者。宇宙也有一个制造者。定律并不会是按本身制定的。谁制定了它们呢?你的答案呢?”
“我知道宗教的回答会是神。”广施答道,“但是……”
“……但是科学怎样回答呢?”萨拿坦·斯瓦米紧逼下去。
广施可不准备轻易被吓倒,“科学需要证据!逻辑并不能替代真实可靠的调查研究。”他反驳道。
“但逻辑是所有好的理论的基础。”老师冷静地回答道:“你肯定不会忘记科学调查研究从一开始都是按照逻辑原理进行的。一是合乎逻辑的公式定理,下一步实验便开始了。起码,你还无法驳倒瑜伽的两个主要的原理,第一,人是一个灵性生物体,称为灵魂,灵魂有知觉并与这个躯体截然不同;第二,宇宙的背后有一位至尊智慧的生物在掌管着它。但你所受过的特殊训练,使得你认为这种思维荒谬,因而便拒绝接受它。现代科学理论在你的心里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你心甘情愿地接受其所有的前提,甚至不管有些理论根本就不科学,也从未被证实过。“你就象一台计算机一样,只会按预定程序行事。一听到有一位至尊智慧的生物在控制着宇宙这一理论,你立即把它当作迷信并加以排斥。你所受到的错误的训练使你得出神的存在只是幻想这样一个结论,而事实上,这样一位至尊智慧的生物的存在不仅合乎逻辑,而且还可以由科学地得到证实。现在,只要你放下你的戒心一会儿,用开放的态度来聆听,我就会描述人怎样才能真正认知至尊智慧的生物。
广施认识到自己太好辩了些,而他们所讨论的问题又是非常重大。且对他也极为重要。他辩驳并不是要证明自己的智慧优越——其实他承认斯瓦米那超人的智慧,自己也并没有不敬之意。这争辨不是个人之间的事,而是关系到各自的意识形态上的问题。这是唯物主义和灵性主义这两个对立的世界观之间的斗争。而广施自己是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上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信奉的知识理论是应该以实验结果为基础的。如果自己所深信的知识理论不行的话,那今后不仅要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甚至还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为自己所信仰的原理而活,并为此感到自豪。他会尊重这位灵性导师。但并不会弃甲顺从。于是他专心地继续听着。
“一个实验要成功,它必须能产生预定的结果才行。我要证明身体内有灵魂的存在,以及至尊智慧的生物的存在。我避免用‘神’这个词,因为目前这个词容易使你的思想产生偏见”
“瑜伽是证实灵魂和超灵存在的方法。瑜伽一词解作‘连接’或‘联系’之意。经过修习瑜伽的个体灵魂便能够明白自己与至尊灵魂的关系。和现代化科学研究者不一样的是,瑜伽师扮演着双重角色:即既是研究者,又是被研究的标本。”
“当一个人既是被研究的对象时,他又怎能够在自己的研究当中保持客观性呢?”广施提出异议。
“因为他有详细丰富的参考书,同时还可观察其他修习瑜伽的人,藉着他自己的实验便可得到证实。”斯瓦米解释道。
“这些书籍叫做韦达经,是有关瑜伽科学的百科全书。”
“就象我前边提到的。瑜伽不只是体操运动,那种瑜伽古时倍受推崇。不同的时代,人们所推崇的瑜伽方法也不同。时下流行瑜伽概念——体操和呼吸技巧——是为过往的年代而设的。现在它只是用来强身健体。”
广施又想到气功。“你听说过气功吗?就我对瑜伽的少许认识来说,两者似乎有根多相象之处。”
“是有很多相似处,”萨拿坦·斯瓦米承认道。“两者都把人的身体看成是一个整体,同时结合内心的、外在体位的以及控制呼吸的练习。我最近访问中国时遇到几位气功大师,他们全都强调练功时保持内心平静,控制情绪是非常重要的——这也正是瑜伽功的两个重要的方面。
“我父亲每天都练气功,”广施说:“他极少得病。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他脾气很好。”
“还有很多相似之处。二者都主张吃饭、睡觉、工作和消遣要有规律。”萨拿坦·斯瓦米补充道。
“气功练习真是一种新生活的享受。我最近读到的一份报导说现在中国约有六千万人在练习气功。还有好几个研究机构专门致力于研究气功治疗疾病的效果。”
“但我认为气功除了强身治病外还有更大的意义。要知道,气功已经有了三千多年的历史了。与我谈过话的气功师们描述过几个气功流派——如道家的、佛家的、儒家的,当然还有治病和练武艺的。前三派把气功的实质部份看成是精神修练,也就是通过修身养性以纯化自身的知觉。瑜伽的目的也是这样。虽然现今练习瑜伽功的技巧和古时不同,但练习方法所带来的效果都是一佯的,即净化自己的知觉。正如今天早些时候我向听众所解释的,由于灵魂从一个躯体转投到另一个躯体时,他原本纯净的知觉便被种种物质躯体的概念所覆盖了。也正是这种被污染的知觉,使得灵魂在这个物质世界里经历着反复生死的苦难。人只有当其所有的物质欲望和杂念得到完全净化后,也就是当他有了纯净的知觉后,自己才能够免投到另一个物质躯体中去。这种纯净的知觉状态能称为奎师那知觉。在那种状况下,灵魂重获自己原本的灵性躯体,便能享受永恒的,全知的,极乐的生活。”
“但这只是理论,”广施抱怨道。“你还没有说明真正的程序——你所说的实验。”
“我这就要说到了,”老师肯定着,要广施耐心点。“当代所推究的瑜伽方法叫作‘奉爱瑜伽’也就是对至尊生物的奉献性服务的科学。根据瑜伽的理论,个体灵魂和至尊灵魂之间有着一个永恒的关系。个体灵魂是仆人,至尊灵魂是主人。
当然,在这个物质世界里,无人愿意做任何人之仆人,因为当你在侍奉某人的时候,那个人便会占你的便宜。这样,物质世界里,人人都想当主人而不愿当仆人。通过修习奉爱瑜伽,生物体的知觉便能够得到净化,便能远离愚昧。因此便能再度从事于对至尊灵魂的服务.但和这个物质世界里的假主人不一样,至尊灵魂是充满爱心完美的主人,个体的灵魂通过服务于他便能够得到完全的满足。”
广施愈来愈不耐烦了。“这还是理论。”他抱怨道。
“别这样急!”萨拿坦·斯瓦米的申斥使广施沉默下来。
“你已经受了二十年的物质教育。却期望在一个小时内获得灵性的知识!现在注意听着。瑜伽实验的目的是要净化知觉。就象用水洗澡,清洁身体一样,要净化积满着污垢的心意和智慧,同样需要一种特别的清洁方法的。这种方法叫曼陀净思法。‘曼’解作‘心意’。‘陀’是‘净化’或‘摆脱’的意思。
曼陀是一组能净化我们心意的声音的震荡,是奉爱瑜伽实验中的主要步骤。通过反复聆听这曼陀灵性的声音,人的知觉便得到净化,所有的污垢也得以清除。”萨拿坦·斯瓦米说着,把一张印有以下字句的卡片递给了广施: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广施读着卡片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试着大声念出这些字,就象人头一回念一门外语一样。萨拿坦·斯瓦米教他正确地发出音来。
“这是不是你前边念过的那种语言——梵文?这是什么意思呢?”
“‘奎师那’的意思是‘最具吸引力的人’,‘茹阿玛’的意思是‘极乐的海洋’,两个都是至尊存在的名字。‘哈瑞’是对至尊主能力的称呼。这首曼陀包含了至尊者全部无限的能力,所以非常有效,因此,只要尽可能地重复地念颂这首曼陀,内心的所有不洁便能得以完全清除掉。”
“真能如此吗?”广施问道。
“是的!”萨拿坦·斯瓦米坚定的回答驱除了广施大部份的疑虑。“我给你示范一下如何念颂。”萨拿坦·斯瓦米闭上眼睛开始念颂。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首曼陀,逐渐增加念颂的速度和音量,直至整个人都融入于神圣的祈祷中。广施用心地看着,就象科学家观察一个科学实验。萨拿坦·斯瓦米的冥想是如此专注,以至广施几乎期望他象一位神秘的瑜伽师那样升离地面。渐渐地斯瓦米的念颂又慢了下来,并停住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广施,广施感到了斯瓦米内心深处的那种极大的满足。“你觉得怎样?”他几乎象临床诊断似地问。
“当我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时候,内心便感到极大的快乐,好象在用甘露冲刷着我的心灵一样,你干嘛不试试呢?”
“啊,我……,”广施没准备地支唔着,”我应该先多了解才是。”
“你是个什么样的科学家嘛?”斯瓦米责备他道:“要做实验了,你又犹豫。那就是你们唯物论科学家的问题——只准备拿老鼠、猴子做实验,却不拿自己做。只有通过自我觉悟你才能充份了解这门科字。除非你愿意亲自做实验,否则你不会明白我讲的任何事。你还要我讲述理论以外的东西呢!”
广施感到为难。并不是他不能念,他可以念,其实他也想念,”只不过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他,好象念了的话他就会丧失科学的客观性似的。”
“假如我送给你一瓶蜂蜜,告诉你它是多么的甘美,仅仅听我这样讲,你会相信吗?不会的,只有你亲自品尝后你才会相信。哦,原来蜜糖确是如此甘美。因为只听我形容蜜糖是如何的甘美就象让你舔瓶子的外面一样,是尝不到蜂蜜味道的。同样道理,至此,你仅仅是听过我讲述瑜伽哲学,却没有亲自实验。别担心,跟着我一块念吧。”萨拿坦·斯瓦米指着卡片上的字慢慢地念起来。他亲切的鼓励冲破了广施的戒心,广施也跟着念了起来。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过了好一会儿,广施开始看了下手表,说实在的他心里盘算着:这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呢?萨拿坦·斯瓦米闭着眼睛,仿佛完全沉浸于这超然的声音中。当不再听到广施念颂的声音时,他停了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没觉得什么。”广施说着,好象在解释他为什么停下来似的。
“这需要时间。”萨拿坦·斯瓦米坚定地说:“当一个人久病缠身时,就是用了最好的药也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生效。治疗慢性的疾病,最好的药物就是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假如洗澡后发觉还没洗干净,你就要再洗。同样,念颂后心意仍未净化,那就说明心意被污染得太严重了,需要进一步的念颂。”
“那要清洗多少次呢?要念多少遍呢?”广施道。
“瑜伽大师们推荐每个人一天至少要单独念颂两个小时,此外,还要与他人一起齐颂。每天有规律地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你很快便能感到。换句话说,再没有烦恼和忧虑。”
“但引起物质困苦的原因还在,”广施反驳道。“我不想假装说它们不存在!”
“物质生存不仅使人顽病缠身,而且颇具传染性。每当象霍乱或流感之类流行病广为流传时,政府便要为全体公民注射防疫疫苗。那致命的病毒仍然存在,但已经打了免疫针的人便不再得病了。换句话说,只要我们还在这物质世界里,我们就无法消除物质生存带来的种种苦恼,但是,通过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至少我们将起到免疫的作用。因而免受诸多的痛苦。只有当我们变得完全奎师那知觉了,即知觉到我们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我们与至尊主的关系时,我们才有资格离开这个充满疾患的世界。回到那远离一切苦难的地方。”
“这种实验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广施无望地说。他愿意承认念颂哈瑞·奎师那可能生效。但问题是要多久才能获益。
“那要靠自己。医生给病人服药治病时,也常向病人提出些其它能加速康复的建议,例如多休息。即便是科学研究,也是应在既定的条件下才能进行的。自觉的科学也一样。如果你想完全经验到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罗所带来的好处的话,也必须亲自遵循某些规范守则——不吃肉,不服用麻醉品,不赌博,没有婚姻外的性行为。”
“那很难做到。”广施窘迫地承认道。
“最有价值的东西总是最难得到的,”萨拿坦·斯瓦米坚定地说,希望能鼓励广施前进:“你害怕工作吗?我没有听过中国人是懒惰的。他们也许是世界上最勤奋的人,只要他们适当地运用自己的精力,他们的成就一定会是非常巨大的,如果他们按奉爱瑜伽这科学的方法行事的话。那到二十一世纪中叶,他们不仅会在物质上赶上其他发达的工业化国家,还会在灵性层次上完全超过他们。让将来的历史记下奎师那知觉是怎样使中国人在科学和文化上取得现代世界上所不可比拟的成就吧!”萨拿坦·斯瓦米的眼睛闪耀着兴奋的光芒。他看着身旁这位年轻的中国人,他记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同样情景,那是他自己的灵性导师用同样预告性的声音对他说;“让历史记下奎师那知觉是怎样拯救世界的。”当时,他也一样有着现在广施眼中流露出的疑虑。但随着时光流转,他看到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因奎师那知觉而受益,他的疑虑也全部消除了。
“你认为这只是一场梦吗?嗯……”
突然,丛林中发出一阵沙沙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阿南塔费力地拿着一袋袋食品杂物,从树丛中走出来,气喘嘘嘘,高兴地笑着。广施和萨拿坦·斯瓦米都赶紧起身接过他手中的袋子。
7
“干杯!干杯!”
“对,让我们干杯!”旁边席上有人附和着。劳伦斯·钟骄傲地站着,一手举着杯,一手抓着椅背使自己站稳。他一再设法让应邀而来的二百来位客人听到他的声音。菜一道一道地上着,酒一次一次地斟着,兴意正浓。服务员们忙碌着,有的在清理桌面,有的则端着更多的盘碟,穿梭于走廊门洞,空气中充满了雪茄的烟雾,乌云般地在每张酒席的上空飘浮着。杯边碰撞声、谈话声和中国音乐声,汇成一个极不谐调的杂音,但似乎无人注意到,更不用说计较了,相反,倒更增加了筵席的欢乐气氛。
劳伦斯·钟光滑的圆脸上并没有沮丧的神情,尽管他的叫声并没有被客人们听到。从傍晚开始他就一直在喝酒,现在感到有点飘飘然了。由于酒的热度使得他平常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并从鼻子扩至全身,领带紧打在硬挺的衬衣领上,加上他平日穿的那套深蓝色西服,给人一种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正用汤匙敲着酒杯,徒劳地企图引起客人们的注意。
“钟硕龙,坐下来嘛!”秀莲拉拉他丈夫的外衣催促道。她并没有指望丈夫会听从她的话,只是为了坐在她左边的好友杨太太宝玲,她觉得有必要懂礼节地做个样子。看到丈夫没答理她,她便斜过身子,对广施说:“你碰也没碰烤乳猪,怎么了?我答应过你母亲我会象照顾儿子那样照顾你,所以别让我生气,好好吃吧。”
“姨妈,我吃的食物已到嗓门眼了,再也吃不下了。”广施并没有撒谎。劳伦斯姨父已命令服务员把菜单上的每一道菜都要给广施来一点儿,身为荣誉贵宾,广施也觉得有义务都尝一点儿。此刻,他觉得自己已塞得象那个烤乳猪似的。那烤乳猪正放在车上被服务员们推着从一席到另一席,一片一片地切给每个客人。看着那被烤熟了的动物被人推来推去,眼睛象个玻璃球似的呆滞着,嘴被一个熟苹果拨弄着,广施猛然意识到一两天前这小动物大概还活着,也同样象在这大厅里的任何人一样呼吸着。下午早些时候听的课,《博伽梵歌》的启示,似乎在说这动物也曾有一个灵魂,一个象任何人一样的灵魂。现在灵魂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肉尸。而且还有着更令人不安的教训,不是吗?!这些坐在这里宴席着这具肉体的人,在来生也将会被人宰食。这真令人倒胃口。广施以吃得太饱拒绝了那片猪肉,他并没有说出其中真正的原因。
广施感到吉米·艾伦的手肘在推他,吉米·艾伦是姨父最要好的交易伙伴。“看来,你姨父要人帮一下,”这位地产经纪人嘟噜着,然后起身走到主人身旁。吉米·艾伦身高六尺四寸,体重二百四十四,当他这高大魁梧的身躯和广施的姨父站在一起时,相比之下广施的姨父就象个侏懦。“女士们,先生们。女士们,先生们。”他大声地叫道。“请大家静一下。”他的大嗓门使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拉里有话讲,请大家注意听。”他转向拉里,完成了任务就坐下了.
“谢谢你,吉米,”拉里答谢道。“也谢谢各位今晚赏脸光临祝贺我的外甥查理·李。”他拉过有点难为情的外甥,慈父般搂着他的肩膀。“很快就是查尔斯·李博士了。”话音刚落,掌声欢呼声四起,主人挥手示意,客人们静了下来。
劳伦斯环视着宴会厅,只见十五张盖着亚麻台布的宴会桌旁,坐着他的亲朋好友、同行要人、以及唐人街的头面人物,并全部由他们的太太们陪同着。这些熟识的面孔全是来向他道喜,庆贺他家好运的。看着他们高兴的面容,劳伦斯自己的脸上也泛起了自豪的红光。
“今晚在座的人一定都知道这孩子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我们中的许多人来到这里时都是一无所有,当然除了口袋里的破洞,”一阵赞赏的笑声骤起。“现在这些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我们笑着回忆过往。看着这位站在我们面前的年轻人,我们便值得为他祝贺,让我们为他的成就干杯,让我们也为伟大的国家——美利坚合众国干杯!”随着叮当的碰杯声,“美国!”“自由事业!”“查理!”之声四起。主人又一次挥手使沸腾的人们静下。“要是广施的父母能在此与我们共享今宵,那该有多好!每个做父母的都会为能有个实现他们梦想的孩子而感到庆幸。说到底,我们日夜操劳也就是为了他们。”
这时,那边席上传来一串:“为我们的孩子们、我们未来的希望干杯!”。
“我是在龙华餐馆洗盘子起家的。那时的日子可真难熬,叫我有时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来此。”由于酒的作用,在众多朋友面前,拉里·钟有点激动了。他把手放在妻子肩上,热泪盈眶地望着各位朋友。“没有各位的帮忙,我大概还在洗盘子呢。”
“我们仍然支持你,拉里!”旁边有人说道,其他人也都附和着。
“你们是一个人所能有的最好的朋友。”拉里深受感动地说。“我能说的只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一切!”看到主人喉咙硬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客人们便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拉里挥手答谢,百感交集地坐了下来。
“你有一个象拉里这样的姨父真是幸运,”当广施回到位于艾伦先生和姨父之间自己的坐位时吉米对他说:“不是人人都能只在二十四小时内便能召集起这么多的朋友的。”
“更不用说是如此一流的安排,”阿诺德·罗生加上一句,他是隔壁珠宝店的老板,拉里这二十年来的邻居兼朋友。方方的黑边眼镜、浓密的黑发、粗粗的眉毛使瘦削快六十的阿诺德给人一种特别精明的感觉。相反,坐在他和吉米中间的他那肥胖的太太莎丽却显得较轻浮,只见她一头漂过的金发浓妆艳抹,并常因些小事便咯咯傻笑个不停。此刻,她正尝试着这餐馆的名菜“龙汤”,她先辨别着其中神秘的佐料,然后再把匙羹送入嘴里。吉米看到罗生太太犹豫的样子,便一再向他担保这汤没问题。“飞起来的除了风筝,有腿的除了椅子,游水的除了船以外,中国人什么都吃。”他开玩笑的声音故意说得很低,但仍是让全桌人都听到了,这弄得罗生太太咯咯地大笑了起来,丈夫阿诺德却轻蔑地看着她。
坐在对面的唐人街商会主席方鸣外先生反对道:“那可不全对,艾伦。恰恰相反,我们中国人是非常喜欢风筝和椅子的。”丰满的罗生太太高兴地笑得从下巴都颤动起来,在座的每个人也都大笑起来。因为此话是出自一位一向严肃的中国老者之口的。
广施出于礼貌耐着性子听着。看着大厅里的人,他觉得他们和萨拿坦·史华米太不相同了。他回忆着今天早些时候与这位灵性导师不同寻常的相遇。和这闷热的烟雾腾腾的屋子比起来,中央公园清新的空气是那样的恰人。与斯瓦米分手后,广施用了近两个小时研读《博伽梵歌》,现在已兴奋地意识到自己对席上的谈话没有丝毫的兴趣。他发现自己更喜欢萨拿坦·史华米严谨的作风和他那超人的才智。
广施又想到阿南塔,尽管他年纪轻轻,却已相当成熟,看起来他已完全明白人生的终极目标,广施看了看姨妈和她的朋友杨太太宝玲以及杨太太的女儿卡罗琳,又看了看年轻的表弟表妹约翰尼和苏珊,”只见他们正在听着袖珍式耳机,十几岁的少年无忧无虑,他们根本不理睬席上的事。其实,广施想着,他们穿的礼服也不合适。平常见到约翰尼穿着短裤、T恤、运动鞋,在街上打着篮球,而苏珊则总是和她的朋友们一起骑着自行车玩,他们的年龄怕是和阿南塔差不了多少,但差距却那么大,想到此,广施笑了。
广施的目光又转向苏珊的右边,适好与一直望着他的卡罗琳·杨的目光相遇。卡罗琳是纽约州立大学二年级学生。自从广施到美国后,卡罗琳的母亲便看上了他,认为他可以做自己的女婿。十多年前,杨先生过世后,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给妻子女儿。精力充沛的杨太太又使这积蓄得到增加,因此她们不会有任何经济上的压力。将女儿嫁给一个博士会给她们已有的财富增加威望。宝玲常常对朋友秀莲强调,他们成亲后,我们双方都会得益的,广施学业结束后便不能再以学生身份在美国逗留。卡罗琳是在美国出生,土生土长的美国公民。如果查尔斯和她结婚的话,他会很容易成为一个美国公民的。
广施并不担心毕业后留美的问题,他知道象他这样有才能的研究生毕业后如果想留下的话,一定会得到永久居留权的。他并不太想受婚姻束缚,起码这几年不想。
广施用心去听着杨太太对姨妈的谈话。两人正说得火热。
广施听到了姨妈提到了那些急欲聘他的大公司的名字。他看到杨太太一听到一家公司以十万美元年薪聘用广施时,乐得眉飞色舞起来。这时,杨太太朝广施飞快地瞥了一眼,当她发觉广施也一直在看着她时,便甜蜜地笑了,这笑声让广施感到仿佛她好象听到了婚礼的钟声似的。
一些年长的中国客人和他们的太太走到主人席前道辞,劳伦斯起身答说,广施也起来还礼。他们离去后,广施坐下来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环顾着大厅,只见大部分在人还在闲聊着,悠闲地呷着饮料。看来今天一定要拖到很晚了。广施得等到所有的客人都离开,因为每位客人都会前来亲自向他道贺一番,广施闭上眼睛,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8
广施把吸尘器绕过椅子腿,认真地向前吸着,不一会儿整个地毯便焕然一新。广施满意地轻轻地关上开关,吸尘器吵人的嗡嗡声便悠然而止。屋里静了下来,这时,广施拉过一把椅子重重地往上一坐,放心地看了看干净整洁的房间,黄昏的阳光射进窗里,在书桌和深蓝色地毯间形成一条光带。听到客人快到,广施感到兴奋。他毕竟很少在自己的宿舍里招待客人,平日他总是忙于学习,偶而有些同学来访,但绝没有象萨拿坦·斯瓦米这样的客人。有一会儿,广施还以为他们来了,但都是随着脚步声过后,说话声也沿着走廊消失了。
他决定给温斯顿打个电话。
“温斯顿吗?很高兴你还在,你和大卫和安妮讲过了吗?”
听到温斯顿深沉而又快活的声音,广施立刻感到轻松自在。
“查尔斯,凡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大卫和安妮说他们肯定来,其他人或是有约会,或是无兴趣,但是听着,你可猜不出谁还要来。”这可真难倒了广施。
“喂,猜猜呀!”
“猜不出,告诉我吧,温斯顿。”广施不耐烦地说。
“雷德·西蒙!”
“雷德?我不信。”想到雷德,广施的心情便变得胡乱复杂起来,雷德这个人既聪明又爱开玩笑。但他有个独特习惯,就是常常取笑他碰到的任何事情。广施没有告诉他萨拿坦·斯瓦米来访的消息,就是怕他来了会说一些冒犯这位可敬的老师的话。
“雷德是我约的人当中最乐意来的,他说他已经读过了一些有关奎师那的书,甚至还参加过他们的一些聚会。”
“嗯,我只是希望他能控制住自己,不要说些没礼貌的话,卡罗斯也要来,我想我们的会谈一定会是亲切友好的。我已订了宿舍的会客厅。”
这时,有人敲门。“温斯顿,我想他们一定来了,七点半见,再见。”广施放下电话去开门。
只见萨拿坦·斯瓦米和阿南塔微笑着,“哈瑞·奎师那!”
他们一起说。
“请进,真高兴你们来了。”广施突然发现自己真正是多么的欢喜,能再次与他们的好友会谈。广施真是感到由衷的高兴。“请坐这里,”广地指着房门右边的两张安乐椅说。
萨拿坦·斯瓦米走到桌前望着外边的庭院。然后转过身, 环视了一下房间,并舒服地坐在靠近书桌的那张椅子上。阿南塔也在近门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想这儿大概比北京大学的条件要好得多啦?”斯瓦米半开玩笑地说。
“这儿提供的一切设施都比中国的好。”坐在转椅里的广施望着他们回答道。“要是在那儿邀请你们,我会感到很尴尬的。”
“阿南塔认为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但看到中国学生的住宿状况,就让我也感到震惊。”
“你真的访问过那里的学生宿舍?”广施真是难以想象这位尊贵的灵性导师在一个拥挤的北京学生宿舍里的情景。
“是去过,”萨拿坦·斯瓦米答道。“我喜欢观察人们是怎样生活的。这能让你学到更多的东西,有时比人们公开讲出来的还多。比方说你在这里能够有自己的房子,安静愉快地生活学习,但你要再回到以前的环境去生活的话,我猜恐伯是不那么容易的。”
广施笑了笑。
“我访问的那个宿舍,八个学生就住这样大的一间屋子。因为没有地方储存,衣服便扔得到处都是。在宿舍里你的心是没办法平静下来的。”萨拿坦·斯瓦米望着阿南塔疑惑的目光解释道。
“研究生的设施稍微好一点,”广施说。“当然,不会象这里这么优越。”
“最令人吃惊的,是没有正常的洗澡设施。没有淋浴。”
“没淋浴?”阿南塔有点不信地重复着。他看着广施等他解释。
“有是有,不过不是在同一栋楼里。”
“我去过的那所大学,澡堂只是在学生上课的时间才开放。学生们告诉我他们每星期才洗一次澡。”
“的确需要进行更多的卫生教育宣传,”广施承认道:“但只要有条件设施的话,我肯定学生每天都会洗澡的。”
“总之,要是你重新适应那里的环境的话,我想一定会是很困难的,”斯瓦米说着:“你有没有抽时间读《博伽梵歌》这本书?”他换了个话题问。
“星期天大部分时间我都花到读这本书上了。并且我还有很多新问题要向您请教。所读过的内容确实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听到这些,两位奉献者都很高兴。
“你的朋友们呢?”阿南塔问:“你把书派给他们了吧?”
“给了,给了那些我觉得对此有兴趣的朋友。不管怎样,我还是一直尽力安排这次会谈的,恐怕只是通知得仓促了些。”
“有几个人来?”阿南塔问。
“五六个,”广施抱歉地说:“不过他们都是非常乐意参加会谈的。”
“那怕是对着一间空房讲话,我的灵性导师都愿意。”萨拿坦·斯瓦米坚定地说。“他常说他准备用毕生时间去教授任何真诚想学奎师那知觉科学的人,那怕只有一个人,他总是说:‘一轮明月好过众多星星。’至少你参加,我也注意到你很用心听,所以我们的时间是不会白费的。”
大师对自己充满信任的话语使广施听后感到非常荣幸。
尽管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这样的信任。
“我们该走了。”广施说道。
当他们起身前往会客厅时。萨尔坦·斯瓦米停了一下,诚挚地看着广施说:“一个接受了这门知识的人便肩负重任。这话,我不仅仅只是对你而说的,我是在想着你的同胞们。你懂吗?”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彼此默默地看着对方,但在沉默中广施觉得他仿佛听到了一颗珍珠掉进浩瀚无垠的海洋所发出的声音。这奇妙之声在他的心底里回响着,也在亿万人的心中回响着。
底楼会客室里,广施的朋友们已聚齐正等着他及客人们。
卡罗斯坐在那里看报。雷德手里拿着电视机的遥控开关,漫不经心地换着频道。大卫和他的女友安妮坐在沙发上低声倾谈着。而粗旷较胖的温斯顿则在一边来回地踱步。广施进来向众人爽朗地笑着,然后转身介绍已来到屋中央的萨拿坦·斯瓦米和阿南塔。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他有礼地说,“这是萨拿坦·斯瓦米和他的学生阿南塔。”
“我叫温斯顿,”这位满脸长着络腮胡子的来自威斯康星州的哲学研究生自我介绍道,并友好地和客人—一握了手。接着,其他几个人都一一过来自我介绍。
“请这儿坐,玛哈茹阿佳,”温斯顿手臂一挥,将贵宾引到空着的沙发上。广施猜想“玛哈茹阿佳”这一头衔在印度大概是对圣人的尊称,温斯顿是广施最要好的朋友,广施很感激他的亲切友好的态度,这使得客人都感到无拘无束,广施也希望其他人能象温斯顿那样以尊敬的态度对待来宾。
各人就坐,阿南塔和广施分别坐在萨拿坦·斯瓦米的两旁,他们三人共坐了一张占满整个后墙的大沙发。卡罗斯紧靠在他们的左边坐着,他的旁边坐着雷德。阿南塔的右边,窗帘下坐着温斯顿,大卫和安妮则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还是让我扼要介绍一下我的几位朋友吧。”广施说:“卡罗斯来自尼加拉瓜,主修政治学。”话音刚落,包括卡罗斯在内众人都笑了起来,因为尼加拉瓜不仅内部正处于政治骚乱中,外交上与美国也正有着政治纠纷。
“你站在哪一边?”萨拿坦·斯瓦米问。
“天机不可泄露,”卡罗斯以同样的幽默口气回答到:“这样每个人都是我的朋友。”
“说起来话还真象个外交家啊。”温斯顿嘲笑道:“我是他的公关先生。他的演讲词都是我写的。”
“温斯顿是主修哲学的。”广施笑着解释道。
“没错。我念科学、数学和所有其它实用学科都不合格,教授便劝我试试哲学。这一试还真成了。现在人人都认为我是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呢!。”
“不对,”雷德快活地讥讽道;“你只是长胡子后才变得聪明起来。”
“温斯顿的话是对的,”萨拿坦·斯瓦米有点认真地说;“最伟大的天才常会有些怪癖的性格。”
“那温斯顿肯定是这类啦。”雷德滑稽地奚落着。
会谈这样欢快地开始着,人人看来都很轻松,广施也感到很高兴。但他又不想谈话太随便,怕朋友们对贵宾不尊敬。
阅读《博伽梵歌》更增加了他对萨拿坦·斯瓦米所代表的灵性传统的尊敬。另外,敬老——中国人的传统习俗,这是美国人所没有的风俗。所以他再介绍其他人时便显得特别庄重。
“大卫毕业于工程系。他父亲是纽约一家大建筑公司的老板。今年秋季他就要开始为父亲工作了。”
“其实我已经开始为父亲工作了,很高兴见到你们。”大卫有礼地说。他又高又瘦,金黄头发,上唇留着整齐的薄髭。
他穿着总是那么考究,给人一种注定成功之感。安妮,他上高中以来的女朋友,是位漂亮的女士,长长的黑发束成一个髻。与大卫温和的性情相比,她显得坚强、坦率。安妮是一个认真又聪明的研究员,作为同行,广施很佩服她。
“安妮专攻医学研究。我们有很多课都是在一起上的。”
“一位科学家同行。”萨本坦·斯瓦米赞赏道。
“最后是雷德·西蒙,”广施说:“他是工商管理学院毕业的。”雷德天生一头橙色头发,加上他平常易激动的脾性,走到哪里都能制造出欢笑的气氛。但他聪明伶俐,有时甚至显得滑头。
这就是萨尔坦·斯瓦米正端详着的一群人。每个人都收到了广施给的一两本小书,他们显然比一般人聪明。既然气氛已经很轻松而且人也很少,萨拿坦·斯瓦米便决定不作正式演讲。他想,最好还是引发他们去谈论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卡罗斯提出头一个问题;“查尔斯给了我们一些你们的文献。坦率地说,我认为这些教导对现今世界不会有什么大的作用。比如,我在书里读到君主制是理想的政府形式,国王是理想的领袖。但是,历史不是已经证明:一旦权力落入一人之手,或即使是被选出的少数人之手,它不就便会变得暴虐和腐败吗?无论是通过宪法调解,或是通过暴力革命,几乎每个国家至少在理论上都是由议会制的政治形式取代。正如格言所说,绝对的权力绝对地腐败。”卡罗斯草率地下结论说完,然后靠回座位。
萨拿坦·斯瓦米并没有被这种政治雄辨术吓唬住;“真正重要的是不论是哪种形式的政府,其领导人物必须永远是理想的才行。你真的相信多数人掌权就能消除腐败吗?”
广施想到中国的形势,中国政府正在大力设法制止广为漫延的腐败受贿现象。这种现象也不只仅限于中国。在美国,政府领导人辞职是很普遍的事。甚至一位前美国总统也曾因查出难堪的丑闻而被迫辞了职。
“大多数国家的人民对他们的领袖失去了信心,”萨拿坦·斯瓦米继续说:“《博伽梵歌》有载:
伟人的一举一动,众人都起而效仿,他的模范行为所建立的标准,整个世界都追随。
换句话说,如果领导们浑身沾满了坏习惯,那普遍公民的行为又如何能完善呢?因此,超然的文献《博伽梵歌》里启示了人类应真正建立什么样的道德伦理规范。领袖们的言行应基于权威性的典籍。政府领袖、父亲、学校老师自然是无知大众的权威,因此对仰仗他们的大众负有重大的责任。”
“但是他们就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难免受制于人类的各种弱点。”温斯顿评论说。
“那么他们就不是真正的领袖。”斯瓦米阐述道:“一个神的纯洁奉献者有着最高的资格去从事他所选择的任何领域的工作。《博伽梵歌》对这样一位理想人物的品质描述如下:
一个不嫉妒、善待一切生物、不把自己当万物的拥有者、脱离了假我的束缚,苦乐如一,常自足,坚定地从事于奉献服务,且他们的心意与智慧与‘我’一致的人。我对他很亲切。”
安妮将身向前靠了靠说:‘你们的哲学似乎是重男轻女的。”
“不,而是一视同仁的。我们的原则是强调作为男女两性的拥有者的灵魂的重要性,而不是指这个躯体。”
广施观察着安妮的反应,他知道她会再追问下去的。
“查尔斯给了我一本书,书里差不多全是以男子举例子的。就我对亚洲文化的一点了解来看,妇女好象是担当次等角色。她们受抚养儿女的重担所累,被迫留在家中,没有机会去追求对社会上有贡献的事业,而男人却仍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不是所有亚洲国家都如此,”广施纠正道:“如中国的妇女就有在许多领域里表现得很突出的。当然,以前并非完全如此,但传统观念正在慢慢地走向两性平等的更科学的认识。”
“科学地来说两性并不平等。你结婚后能令你丈夫怀孕吗?”萨拿坦·斯瓦米直接了当地问。“生理上便存在着差异。自然界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平等。没有两个个体是相同的,而且总的规律是弱肉强食。要建立物质上的平等是不可能的。”
大卫觉得斯瓦米误解了安妮的意思,一直静静听着的他便开口说道:“安妮的意思是人人都应有同样的机会去……”
“去做什么?”老师打断他说;“去老?去死?这些机会是相等的。”
大卫有点生气地说。“不,是均等的机会去实现自己的全部潜能。”
“这并不是你个人能控制的。你为父亲工作时,是不是一开始便干着和其他人一样多的工作呢?如果你坚持争着要求物质上的平等的话,那事实上你父亲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因此公司也就不会去计较你干多少工作,该得到多少薪水。事实上不平等是生来便有的。”
广施观察着屋里其他人的脸色。萨拿坦·斯瓦米的论点看来与时下众人的看法不一。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点紧张起来。
卡罗斯爆发了:“这论调我听得多了。多少个世纪来就是用此压制人民的。”
“你没有听懂。”阿南塔说。他知道他的灵性导师经常制造对抗的话题,激起辩论。
“斯瓦米说的,”这时雷德·西蒙解释道:“是业报定律。你的诞生由你前世的活动所决定。这也是为什么你生在尼加拉瓜,查尔斯生在中国,而我们其余的人生在美国的原因所在。”
“业报定律也决定了我们每个人为何有不同的品性。”阿南增补充道。
“你是指基因吗?”
“随你怎么称呼它,但事实是我们每个人都不尽相同,一个豆荚里是找不出相同的两粒豌豆来的。”
“但的确有一样东西是人人都具有的。”萨拿坦·斯瓦米接着话题道:“即都具有努力改善自已的原始动机。如果不是人类企图改善自己的境况的话,那么世界便没有什么历史可写了。但不论人所取得的是什么成就,都是短暂的,因为物质自然的无情力量不允许他长期享受他的功业。”
“我不太同意您的观点。”安妮说.“人类发展便一直在进步着。你不会否认科技进步已使得世界更适宜人类生存这一事实,是吧?”她羞涩地补充道。
萨拿坦·斯瓦米并不同意安妮的论述,他说:“其实,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令人类难以生存:工业垃圾、江河严重的污染、核污染、大气层的枯竭、人造卫星的残骸——我们居住的这个星球快要变成一个工业垃圾堆了,变得令人类难以生存下去了!”斯瓦米话中的猛然的气势使全屋静了下来。
大卫和安妮,互相看了一下,没说话,然后不安地笑了笑。“生活当然比以前改善多了,不是吗?”大卫转向广施提了一个问题:“中国有人不想工业化吗?难道有人不想能自已开着小汽车或能乘坐地铁去上班,而情愿花几个小时骑自行车吗?难道有人不想要电视机,不想要电冰箱保鲜食物吗?”
不等广施回答,他又看着萨拿坦·斯瓦米说;“工业化带来的益处已为世界上每一个大脑健全的人所接受的。”
但萨拿坦·斯瓦米并没有被说服。“工业化或许可以给人们带来更多的闲暇时间,但这时间是怎样被利用的呢?况且是否能真正带来更多的闲暇时间还不一定呢?人们工作的辛苦程度和一百年前相比没有什么两样。以前,人人都有工作,而现代却有大批的失业者。即无聊又失意,人们便转而犯罪,替代了以往值得尊敬的生活方式,《博伽梵歌》是这样描绘这些人的:
邪恶的人誓死都在从事那些肮脏活动,沉迷于短暂的事物之中,因此他们便托庇于永无厌止的淫欲、骄傲、虚荣,易被假术迷惑,他们相信感官享乐是人类文明的基本需要。因此他们的烦恼忧虑至死不已。他们受无数的欲望束缚,由于贪欲和愤怒,他们便以非法手段获得金钱,以满足感官享乐的需要。
这便是一段对邪恶的人的描述。他们不知道生活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相信死后有生命。相反,他们迷恋于财产、家庭、土地、银行存款等短暂的拥有物,殊不知这只是由于他前世积下的善果。由于无知不懂得业报定律,或简单地说因果定律,邪恶的人虽然富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或是相貌美丽。
但他们认为一切都只是偶然来的或只由于他们个人的才能得来的。如果有人试图干涉他们的享乐,他们便会马上跟你反目,结为仇敌,这便是他们邪恶本性的表现。结果呢,就如我们所看到的,人与人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充满着敌意,战争不断地爆发。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而现代工业化便是邪恶本性以及其它使多的原因所带来的结果。如《博伽梵歌》所说,这是极大的妄想,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神,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哎唷……”温斯顿气呼呼地说:“厉害。”这话好象说出了每个人心中的感受,他接着说道:“你不觉得你自己太固执了吗?”他想了一下,又说:“我是说,没有人那么坏。嗯,你刚才说的是指我们每一个人。我们是恶魔?”每个人都向温斯顿点点头,无言地赞同他所说的。
萨拿坦·斯瓦米笑着说。“我并不针对个人。很明白你们不是恶魔,否则便不会在这儿了。不过,绝大部分人总会在某方面适合刚才所描述的。他们认为没有神,只有人有征服自然规律的潜能。但无论他们怎样努力,自然却不为他所征服。”萨尔坦·斯瓦米转向广施说。“在中国,每年五月,洪水泛滥,致使大量的生命和财产遭受损失。而八月,严重的干早又给人们带来同样严重的痛苦。但人们极少认识到这些灾难的真正原因正是他们的罪恶活动引起的。”
温斯顿随着说:“嗯,我们都总算并不那么坏。但请你讲清最后一点:我是指人的罪恶活动和自然的反作用之间的关系这一点。”
“这不难理解,举个实际例子来讲:如果你没交电费或交水费的话,那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当局便会停止水电的供应。”
“对极了。同样,人因为拒绝对大自然的供给付款而受到惩罚。那该怎样给大自然付款呢?靠的是对神崇拜。正如《博伽梵歌》阐述的一样:
众生食五谷而生,五谷赖甘露而长,甘露俟祭祀而降,祭祀则源于赋定责任。
换句话说。我们要仰赖农田的出产而不是靠着工厂。人类社会所必需的食物,如五谷、蔬菜、水果等等,甚至那些吃五谷蔬菜的动物,都不是工厂企业能制造出来的。只有大自然才能提供世上粮食生产所需的无限的水和阳光。而大自然则是由至尊主控制的。”
“现在,请让我更确切地了解一下你这点,”温斯顿坚持说:“你真正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敬拜神,世上所有的粮食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卡罗斯猛地跌坐在座位的边缘说。“我们国家几乎人人信神,但却仍然挨饿。”
“盲目的信仰和科学的奉献是不同的。”
“人口过剩又怎样看呢?”雷德问。
“那只是人们荒诞的说法罢了。”听到这话人人都笑了。
“荒诞?!”大卫不相信地重复着:“此话当真?”
“当真,”萨拿坦·斯瓦米严肃地说:“虽然有地区性的食物短缺,但全球的土地足够喂养十倍于现在的人口,很多专家们都证实了这点。真正的问题是管理不当。一方面非洲和亚洲的人在挨饿,而另一方面其它地方却有成千上万吨食物被人推下海中,以人为地抬高市场价格。况且世界上这么多耕地在闲着,而城市人口却暴涨,引起层出不穷的问题,造成没有足够的农夫去耕种所有的土地。人民在挨饿,可他们却将土地用来种植咖啡,茶叶,还有饲养屠宰用的牛畜——所有这些全都是为了赚取外汇收入。”
“奎师那在《博伽梵歌》里宣称自己是众生之父。神并不穷,也不是不能抚养他的孩子们。相反,神的财富却是无限的。我们也没发现过其他生物挨过饿,是吗?人口过剩只是捏造出来的隐藏管理不善的罪过理论。更糟的是,大众都被误导,盲目地相信肉食是摄取蛋白质以维持健康所需的唯一方法,尽管有更经济的方法可供人们选择。例如,种植大豆,相同一块地所生产的蛋白质的量就比用来喂养牧畜所获得的蛋白质要高出二十倍。”
“你们是吃素的吗?”大卫问道。
“是的,但不只如此,我们只吃凡是可以供给奎师那的东西如:乳品、水果、五谷、豆类、坚果、还有蔬菜。”
“他们可擅长烹调呢!”广施满脸笑容地说。
“你在星期天他们举行宴会时去参观一下他们的中心吧,”雷德肯定道:“那比得上纽约市最好的餐馆。”
大卫接着先前的问题问道:“你们吃素是因为宗教方面的理由吗?”
“不,是有科学根据的。《博伽梵歌》说什么类型的食物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有如下的阐述:如善良形态的人所喜爱的食物都是些能够延年益寿,净化生存,并能够多带来力量、健康、快乐满足。这些食物多汁多油,有益健康,令人身心愉快。
“激情形态中的人有吃过份的苦、酸、咸、辣、刺激性的,干的和灼烫的食物。这些食物带来烦恼,灾难和疾病。”
“食物如果煮了三小时以上,还有那些无味的腐烂变质的食物,以及那由残羹冷炙脏不可容的东西组成的食物,只有愚昧形态的人才会喜欢。”
“人没必要去吃肉、吃鱼、吃蛋。人从动物肉中摄取所需的蛋白质和脂肪,其实这些蛋白质和脂肪在乳品中都具有,都用不着杀生,你没有看到吗?由于不断屠杀毫无抵抗力的动物,人们正变得残忍、铁石心肠,也正是由于人们的残酷无情。人类同胞才不断地在互相残杀着。”萨拿坦·斯瓦米望着他们说:“如果按照你推崇宗教仁慈的需要我才吃素,那么对了,的确如此。仁慈、诚实、简朴、清洁这些都是备受所有宗教所推崇的品格。也正是这些宗教的品格才使得人类有别于其它的动物。”
“噢,我并不想打断你的话,玛哈茹阿佳;如果我们能暂且不考虑道德方面的因素,那我真不明白吃肉、吃鱼有什么不科学的地方?”温斯顿搔着长满厚胡子的下巴说;“还有,”
他亲切地笑着说:“我喜欢肉的味道。”
“阿南塔,你解释一下人体和其它动物躯体在生理上的什么差别。”大师让门徒继续讲述,自己则可休息一下。
“要是我们看看人体的胃,”门徒说:“就可知道人完全不适宜于吃肉。”
“真的吗?可好象对我很合适。”温斯顿笑呵呵地轻轻敲着自己圆圆的肚皮说。
“对,敲敲你的肚子,答案就在其中。你的肠子的长度是你身体长度的二十倍。可食肉动物的呢?只是它身体长度的三倍。肉腐烂得很快,所以就需要在它变得有毒之前迅速排出体外才行。肠道短的动物消化肉没问题,但对人来说:可就是众多疾患的致病之源了。据美国医学协会会刊报道,吃素可以预防几乎所有的心脏病。”
“真的吗?”温斯顿显然没刚才那么开心了。
“而且,肉食动物还有着利爪和锋利的獠牙以利于捕捉及撕碎猎物的皮肉。”他探过身来拿起温斯顿的手说:“没有爪。”
“至少现在还没有!”雷德抿着嘴轻声地笑着说。
“还有些其它的差别也都可以证明人类是不适宜吃肉的。如:食肉动物靠的是舌头而不是靠皮肤上的毛孔排汗。当食物到达它们的胃时,它们靠的是强烈盐酸来消化肉食,而人的胃酸比肉食动物的要弱二十倍。而象猴子、牛、马之类靠吃青草、果实、谷物等的素食动物则有着与人类消化系统相似的生理特征。”
“讲讲业报定律吧?”雷德说着会意地看着阿南塔说:“告诉他们吃肉对人有什么长远的影响,也就是你知道的对我来生的影响。”由于雷德已去过哈瑞·奎师那中心多次,他便有意为其他人提出这个问题。
“让广施回答,”老师说。
广施回想着与老师初次相会时自己曾询问同样的问题。
他用心地、凭着自己谨记得的回答道:“杀生会使你遭受在来生同样被杀之命运。”他看了看老师,生怕自己会说错。
“啊,那就没事了,”温斯顿松了口气:“我只是吃肉。可从没有杀过生。”他住笑着说。
“这是一样要受到惩罚的,温斯顿。不管你有没有亲手杀生。关键是,你和动物的死亡有关系。”广施的回答使大家都吃了一惊。
萨拿坦·斯瓦米又详解道:“韦达经把宰杀动物描绘成谋杀。不管你是为了发财而去饲养,还是以后实际的宰杀,以及杀后对死尸的清洗烹调、上菜,到最后吃下去,全都有罪,都得受到业报定律的惩罚。”
“让我们转个话题吧。请您谈谈您对堕胎的看法好吗?”安妮尊敬地问。
“其实这并不是另外的一个话题,因为堕胎也是谋杀。子宫内的胎儿肯定是活的,对不对?胎儿一直由母亲维系供养着。因此说他活得不充分便没有生命是毫无道理的。有时候,为了延长病人的生命,还往往需要用机械维生器呢;谁会想到把插头拔下来置其于死呢?”
“有些人会,”雷德评说道:“现在不是越来越多的人都支持无痛苦死亡吗?有些人认为让那些没有希望生还者早点死去可是怜悯之举呢。”
“但子宫内的胎儿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相反,一旦某天出生后他将会有一个完美快乐的人生的。堕胎是人类已堕落到比动物层次更低等的信号。”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这样说呢。”安妮抗议道:“人们决定堕胎可能是因为有很多因素不得不这样做的。如孕妇的生命可能有危险。或者她可能是被强奸造成怀孕,也可能是那个家庭简直就没法再养一个孩子等等。”
“如果是没法再养,那他们一开始就决不该怀这孩子。”萨本坦·斯瓦米严肃地回答说。
“人并不总是能控制住一切的,”一直在闷闷地听着讨论,默不作声的卡罗斯,此时脱口而出道。“在我的国家,我曾见过一些女人不到十五岁就有了三、四个小孩子。哪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呢?或是丈夫离弃了她们或是他们在战争中被杀,在如此情况下成长简直象是在地狱中生活。”
“而你的回答,”萨拿坦·斯瓦米大胆地说:“便是杀了他们喽!那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首先你要知道产生这种问题的原因。这原因……”
“原因便是强权政治,”卡罗斯气愤地说:“贪婪!少数人得道、千万人遭殃。”
“卡罗斯说出此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广施同情地说:“最近我读了一份来自中国的报道。这份报道说,卖淫这一象瘟疫一样在旧中国流行的活动,现在又卷土重来了,尤其在某些的城市,是更为猖獗。报道指出在特区深圳,这个吸引外来投资的经济特区里,许多工厂吸引了大批女工。由于男女人口比例严重失调,因此娼妓、同性恋、离婚等问题便猛增。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就会有堕胎的事了。”
“这种情况一点也不自然,”灵性导师论述道:“在自然的农耕经济状况下,这种问题绝不会发生。这些问题都是迅速工业化所带来的结果,也是发达国家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人们还以为这是社会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只要我们的领袖们仍然没有认识到人生的真正目的是自我觉悟而不是感官享乐,那这些问题都只会有增无减。韦达年代,领袖们不但是行政人员,而且同时还是伟大的圣哲贤人,他们绝不会去想象允许堕胎这回事的。即便是动物也至少会等到幼儿生下来后才杀死它们。可我们现在变得连动物也不如,因为我们可以在不等后代生下前,就杀死它们,甚至有些国家,妇女堕胎还可以得到奖金和假期。”
“最近流行的一种叫做收获胎儿的生意。”雷德继续说道,大家都认真听着。“安妮和查理可能知道这事。这是基因工程学的一部分,目的旨在通过改变基因密码,以使生物生长得更快成熟得更早些。当然了,和任何实验一样,这项工程仍存在着许多的问题。由于事先没有充分弄清——有机体是怎样在大自然精密的平衡下互相关连在一起的,使得生物的因子排列程序改变,产生了无法克服的问题。例如,他们把人的基因植入猪的永恒遗传因子排列里,以使猪长得更大些。遗憾的是:猪产生了关节炎,对视眼,有些甚至没有肛门,没别的重要器官。你们能想象把一个生长激素基因植入人的卵子或精子内便会使人类从此以两倍的速度成长或变得两倍于现在大小吗?”雷德成功地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力—一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广施有点不耐烦了,他知道雷德爱主宰局面。“胎儿收获怎样了?”他说着,希望能使雷德记起原来的话题。
“我这就快说到了。人类靠移植基因而有了跨越种族的能力,商业界便开始警觉到这是一股巨大的商业潜能。结果,美国专利局说。地球上一切动物现都可以申请专利——当然人类例外。”
“下一步就是人类了。”温斯顿笑着说。
“扮演神,”萨拿坦·斯瓦米说;“这是物质科学最后的幻想。他们在把生命归为仅仅只是化学物的组合之后,现在却又想再进一步将生命归于可以用电脑来模拟的信息密码了。并下定论说:今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创造新的生物。而实际上他们只有制造混乱。”大家都沉默不语。
“而胎儿收获呢?”
“好,”雷德继续说:“他们用堕胎婴儿的器官和组织作研究,并把这些组织移植到所需要的病人身上。一位电视广播员评论说;这样下去一定会导致妇女们变成生产人类胎儿的工厂以供医学试验用。”
“好可怕!”温斯顿惊呆了。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萨拿坦·斯瓦米迅速地环视一下众人。年轻人的热情乐观被人类这种怪诞疯狂的举动吓坏了。他自己并没有被所听到的震住,虽然在他看来这些也确实惊人。整个人类的人性正在走向疯狂。雷德·西蒙对“潘多拉”盒子的传说感到吃惊。寓言说所有的罪恶瘟疫都因为“潘多拉”私自将盒子打开而被释放于世上。温斯顿则想起他曾听到过的纳粹集中营实验的事,也不知第三帝国是否还存在着。而“核突变”这个词却反复在安妮的心中翻腾着,卡罗斯坐在那里咬着指甲,广施则侧着身子看着陷入沉思的萨拿坦·斯瓦米。“人们受到无数邪念的束幻,势必从事罪恶活动。”大师想起了《博伽梵歌》里的词句:
那些邪恶的人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们既不洁净,又不正常,也不诚实。他们说这个世界不真实,没有任何基础,也没有神在主宰。他们说这个世界产生于性欲,除了色欲,再无别的原因。按烈这样的想法,邪恶的人活着便非常茫然,也丧失了智慧,于是他们从事的便只能是毁灭世界的毫无益处的恐怖活动。
这次简短的交谈进一步证实了大师的领悟:世上发生的一切问题都是由一个潜在的根本原因引起的,即人们完全缺乏对神的知觉。《博伽梵歌》里有解决的办法,问题是怎样才能使人们信服。
“朋友们,”大师开口了:“你们看起来很吃惊.但你们怎么能期望那些愚昧的人们能正常行事呢?刚才你们大家所讲来的并不是什么其它的,而只是禽兽主义。禽兽除了追寻感官享乐以外便无别的目标。邪恶的禽兽般的人不能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即意味着摆脱生、老、病、灭的痛苦。不幸的是,无知的人们却在为实现他们世俗的短暂的计划而忙碌着,到头来这样只会是自取灭亡,把自己投回生死的恶性循环中。”
“好,”大卫说。“那么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可帮助人们正常行事呢?”
“首先你必须先帮助自己”萨拿坦·斯瓦米开口道。但还没等他说完,卡罗斯向前倾了倾,抢着说:“那是另一种自私自利的行为,在别人受苦时自己却只想着自己,这不是我对怜悯他人的看法。”
“那么,你为什么来美国?”斯瓦米反驳道,“因为你希望改进自己从而使自己将来回国后能帮助祖国的同胞,对吗?”
卡罗斯瘦小的棕色的身躯紧绷在椅子的边缘。他双眉紧闭,没有出声。萨拿坦·斯瓦米继续说道:“人们并没有看到他们自己正在受苦。重重困难令他们变得如此思蠢,以至只会策划出各种各样的权益之计。但这并不是最幸福的标准,而幸福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一切苦难的终结。”
“那是乌托邦,”安妮说。虽然她很欣赏这位学识渊博的大师的许多观点,但还是怀疑有没有积极的选择意义。
“对于一个一生都在监狱度过的人,要做自由自在的公民似乎是乌托邦,生生世世以来,我们都被囚禁在这物质世界的牢笼里,以至于都记不起自己是怎样的了。但当一个人获得了奎师那知觉后,他就会经历到自己原本的极乐状况。”
“有没有一些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能够帮助我们达到这一状况呢?”
“我很高兴你这样问。你们有谁熟悉念颂哈瑞·奎师那曼陀的?阿南塔,我们不是有一个奉爱瑜伽社在这里吗?”
“有一个,”温斯顿说。“我参加过几次聚会。我们都熟悉哈瑞·奎师那。纽约市每个人都熟悉。”
“有没有谁实际试念过呢?”当注意到他们都沉默不语,萨拿坦·斯瓦米便指示阿南塔给每个人一张曼陀卡。解释了曼陀意思之后他便提议大家一起唱颂。他打着一对小铙钹,领头唱颂道: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广施发现这回唱起来比第一次容易多了。他已熟悉了这首曼陀,因此这回更能集中注意力听发出的声音。他头一次看到用铙钹伴奏,这曲调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猜想这些一定会使唱颂更吸引人,同时他感觉到这对集中注意力也有帮助。
安妮被唱颂吸引住了。她对此并不陌生,虽然刚才斯瓦米问大家时她没有说什么。她的一位加州的好友修习瑜伽已好多年了,她们在来往通信中经常谈到此事。但与别人一起唱颂这还是头一次呢。她感觉很好,越唱越喜欢。
温斯顿闭着眼睛,随着唱颂的旋律晃着脑袋。他已经试验过各种形式的沉思冥想了。他那浑厚的男中音很容易被人听出来。
雷德·西蒙用脚打着这三拍的节奏,第三拍是重拍。他喜欢各种形式的音乐,可他认为这唱颂比其它流行音乐要强得多。此刻他正用心地跟着一起唱着,主要是他喜欢那调子。
大卫有点迟疑,但也开口唱。只是稍微动动双唇,然后又不自然地看看别人。
卡罗斯连试也不试。对他来说,这纯属宗教。世上已有太多太多的这些了。这既不能将食物送到同胞的口中,也不能给穷人提供房屋住。何况,他的家人已有了自己的宗教。
大约十分钟后,萨拿坦·斯瓦米最后击了一下饶钹,结束了唱颂。客厅肃然寂静。温斯顿第一个开口说道:
“奎师那知觉只有精神调节作用吧?”他想探个究竟。
“不,它是知觉转换,也就是对个人身份认识的全面改变。目前,我们把自己的真正身份误认为这个躯体,因此受苦或享乐命运降到这个身躯上的一切。但一个有了奎师那知觉的人便能够正确地认识到人自己的真正身份是灵魂。而不是这个物质的躯体,因此在灵性层面上享受持续的快乐。”萨拿坦·斯瓦米“啪”地打了个响指说:“我给你举个看似奇怪却非常能说明问题的例子,你便能明白精神和物质知觉有什么真正的区别了,就象一个醉汉不会注意自己是穿的件大衣还是件衬衣一佯,一个自觉了的人即一个弄清了自己永恒身份的人,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外在的躯体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因此根据神的旨意,他身体死亡了,或是根据神的旨意他又重新得到一个新的身体,一个自觉了的灵魂都不会因此而困惑。就象那个醉汉,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外在衣着一样。”
“听来象一种超然的心不在焉。”温斯顿打趣道。
安妮看了看手表。她象有一份报告未写完。而且现在已很晚了。“啊,今晚的讨论真令人耳目一新。不过我得告辞了。”
萨拿坦·斯瓦米觉得该是结束聚会的时候了。他看到其他人也坐立不安起来。“趁大家未散,我想邀请你们这个星期天到我们文化中心来参观。正如雷德说的,我们的宴席是没得比的。”
“什么时候?”温斯顿问道。
“下午四点。广施你组织大家一起来,好吗?”
“你们中心到底在哪儿啊?”广施问。阿南塔马上指着卡片上的地址给广施看。
“坐地铁只几分钟的路。”雷德说。“喂,卡罗斯,你也来吧,星期天你干啥呢?”
“唔,到时再说吧。”
此时,大家都站了起来,广施看着安妮,问道:“你星期天有空吗?”
“希望有。我很想来。”
“我们会去的,”大卫边说边与斯瓦米握了握手。“我很喜欢今天的这次讨论。”
“我们也是,玛哈茹阿佳。你不觉得吗?卡罗斯?”温斯顿一巴掌拍着这位瘦小的尼加拉瓜人的肩头说。众人走出走廊,互相道别。
广施送两位客人到地铁入口处后,返回到自己的宿舍。他对今晚的一切感到满意。这么多生动有趣的话题,朋友们都很尊敬萨拿坦·斯瓦米,也许卡罗斯除外。斯瓦米还称赞他有些这么好的朋友呢。
广施走到房间门口时,看到门上贴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中国人民科技交流协会主席张重枢博士”下面是一个北京的地址。他把名片反过来,是用中文印的相同的内容,但有一行附加的中文通知:“明日打电话找我。”
广施记不起自己曾否听说过这么个协会,也不认识一位姓张的博士。他不知道此人来访问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反正明天就知道了。今晚,他只想躺在安乐椅上,好好读读《博伽梵歌》。
9
广施的朋友们对这次萨拿坦·斯瓦米会谈的看法各有不同。温斯顿出生在北部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农民的家庭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有幸来到美国这个最高学府之一的哥伦比亚大学就读,但到了纽约市后却令这个来自边远地区的温斯顿大吃了一惊。他觉得哪怕是深夜在森林迷路了都比大白天走在抢劫成性的纽约市的街道上要安全;碰到一群饿狼并不比碰到一帮疯狂的吸毒成性的小青年更可怕。对于一位习惯了中西部那从容不迫的生活节奏的人来说 ,大多数纽约人做事情,那种疯狂劲真会使那些即使是最健全的人也变得神经质。
还有学院里的激烈的竞争。他换学过三次专业,从物理学到心理学到历史,到最后才定下了哲学。至少,他可以通过研究别人的世界观,而对认识这个他觉得发展得不大对头的世界有所启示。和他的许多朋友一样,他对世界的未来感到悲观失望,并把对世界的观注在现在努力改善自己上。他对中国的哲学和文化有着强烈的兴趣,并把它当做自己的主要研究范围。他对中国的一切都着迷:他学中文。常上唐人餐馆,打太极拳,最后还在毕业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到中国旅游了一趟。
很自然,温斯顿和广施成了好朋友。广施觉得温斯顿比他所遇到的任何美国人都更能理解自己。他认为温斯顿和自己一样,也是脚踏两个世界。所以,两人的关系便发展得十分密切,当广施因遇到萨拿坦·斯瓦米而激动时,温斯顿马上也来了兴趣。温斯顿很敬佩广施的学识。他自认为很了解广施,但这次广施表现出的对瑜伽哲学的欣赏却令他感到十分吃惊。广施讲究的一直都是实用主义,就好象温斯顿讲究的一直是哲学一样。广施总是从物质的角度看问题,而温斯顿则总是试图看事物的精神的一面。可现在,却是广施带头将对话领向一个他从不感兴趣的主题,这可是头一次。温斯顿便急不可待地想见一见是谁如此深深地影响了他的朋友。
他没有失望,在斯瓦米身上他看到了一个高度发展了的灵性的人格,这类人他只是在书本中读到过。他曾希望有朝一日能遇见一位真正的灵性导师,一位他能够完全信赖和能够得到指教的导师。自从头一次见到萨拿坦·斯瓦米后,他预感到自己终于寻到了这么一位人物。
安妮·丹顿总是喜欢一人独处。这使她有更多的时间专心致志于她最感兴趣的事。那些没完没了的宴会、舞会、电影有什么用?这些与求知相比,只会令她厌烦。除了家人以外,她唯一真正的朋友是大卫·亨特。
大卫和安妮是从小一起在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小镇上长大的,镇上差不多人人都彼此认识。大卫·亨特的家是镇上首富。他伯父曾是州议员,且家族的显赫事迹可以追溯到好多代以前。而安妮的父亲——丹顿大夫,则是这个家族的医生。
大卫和安妮从小便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但直到中学,两人才相互认识。虽然两人在许多方面不同,但好象正是这些不同互相吸引住了对方。两家人对两个年青人将来可能结为夫妻而感到高兴。说实在的,他们俩也确实是天生的一对。虽然当时男女学生们互相约会非常流行,但他们两人却不愿意这样做。安妮对他们之间的这个协定感到非常高兴,因为这使她有时间专心做自己的研究工作。就大卫来说,他已下决心要娶安妮。
到该念大学时,两人都选了哥伦比亚大学。这是国内最有名的学府之一,且离家乡很近,却又有足够的距离使他们有点独立自主权。
广施第一次遇到安妮是在医学院实验室做研究的时候。
因为各自研究的领域相关,他们有机会讨论各自的研究工作。
广施的聪颖和自律给安妮的印象很深,而且她很钦佩广施的全神贯注于某个特定的课题,而不让任何事去分心。广施也同样尊敬安妮。和许多其他的美国女子不同的是:在她身上察觉不出有性欲的企图。因此他们建立了一种合作研究的密切关系,甚至一起用一些联合课题。
当广施邀请安妮一起与萨拿坦·斯瓦米会面时,安妮不愿讲明自己对奎师那运动已有所了解。其实她连和大卫都没讨论过这些事。三年前她的一个校友搬到三藩市的伯克莱加州大学做研究工作。打那以后安妮便开始经常收到她朋友寄来的小册子。但她只是把它们放到一边不愿看,因为她自己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可是有一天,收到的一本小书引起了她的注意。也是广施头一次接到的那本《瑜伽飞行》。是书的名字吸引住了她。于是她便开始读了起来。读着读着她便感到惊讶起来,就和广施读此书时的感受差不多。作为科学家,她很欣赏此书的逻辑论证,她认为它们和她的教科书中的理论一样具有科学性。奎师那知觉哲学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便带着新起的兴趣,开始阅读朋友寄来的其它书籍。因为书中的结论在很方面和她的导师们的都不同,所以她决定暂时保持沉默。通过那次与萨拿坦·斯瓦米的舆论会谈,她对韦达教导便真正欣赏起来了,尽管她心中还存留了许多疑虑。
她把这次聚会视为驱散一些疑虑的好机会。她觉得,萨拿坦·斯瓦米身上体现了一个在灵性层面上进步的灵魂所具有的一切品质,就如她在韦达经中所读到的一样。
聚会后的那个夜晚,安妮梦见自己遇到了萨拿坦·斯瓦米。他们一起唱颂哈瑞·奎师那,这唱颂仿佛是永恒的一样。
醒来时,她感到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为了让这份喜悦持续下去,她便立即又念颂起来,她盼望着星期天的到来,好再见到奎师那大师。
在这次聚会者之中,雷德·西蒙是唯一地道的纽约市人。
鲁特福德(即雷德,他的朋友喜欢这样叫他)生在一个贫穷的移民家庭里。十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八。他在学校念书的成绩总是优秀的。他以前茅的成绩高中毕业,并荣获了哥伦比亚大学授予的全额奖学金。每个知道他的家庭背景的人都可能感到惊讶,但确实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定会在智力上取得伟大成就的。
雷德对自己要主修什么科目毫不犹豫,但令众人吃惊的是他竟进了商学院。毕业后,他即去了一家证券交易公司工作。他在做学生时和外界建立的众多关系使得他工作后很快便赢得了一些重要人物的信任。凭着这些人的经济资助,他进行了许多成功的投资。现在,五年后,当他完成研究生学业时,他的家财已超过一百万美元了。
他知道什么时候去冒险,什么时候按兵不动。这是他生来就有的天性。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带有冒险的成份,即便是离开生意圈也是这样。在他看来,生活就是一场挑战,有时赢,有时输,这是一个平均的问题,不必为其结果而感到心烦。
这种奇怪的矛盾的心理使得雷德热衷于东方的哲学,尤其是着重强调的万变不离其宗的阴阳学说。他发现业报定律和自己的情趣非常相投,因此他很容易便相信了自己的才能是神赐的,是他承受自前生遗留下来的。他对未来人类的命运有着清醒的头脑,知道无论好坏都决不会是盲目的。凡事都有原由,今生找不到的原由,必可在前生找到。
雷德第一次阅读奎师那知觉方面的书时,不费力地便理解了这门哲学。他有时也去奎师那中心,并喜欢上了那载歌载舞的齐颂法。不过奎师那奉献者所看到的终极目标是离开这个世界,返回到奎师那的灵性世界,而雷德所看到的却是无休无止的生死轮回,象任何真正的赌徒一样,要把输赢看成是同样的恩惠。他认为奎师那奉献者太理想化了一点。
卡罗斯·荷兰德兹是一个富有的种植园主的儿子,生长在国内正进行着激烈的阶级斗争的紧张气氛中。象许多其它的拉丁美洲国家一样,尼加拉瓜也曾是一个美国支持的独裁政权,几个家族几乎垄断了所有的土地、资源、财富。在那时阶级的差别就是一切,个人的能力再大也是没多大用的。卡罗斯生来便是过舒适生活的命,所有的杂务全由仆人来做。因此全家生活,除了其父亲间接地管理着他们巨大的产业外,便是和其他富有的家庭一样奢侈豪华。他有自己的马匹,上的是最好的学校,一句话,他有着金钱可以买到的一切。
家庭的财富完全靠别人的受苦得来,这使卡罗斯忍受不了。年轻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日渐长大后,卡罗斯发现这些不平等使他更难接受。如果说他是在一连串的矛盾中长大成人的话,他觉得现在所遇到的困难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难得多:他现在正托庇于美国——享受着美国的教育、经济、文化以及政治制度,但同时,同样也是美国正在向他的同胞们开战。对他来说,生命变得是如此的虚伪。这真令他无法忍受,但又能怎么办呢?卡罗斯发现自己所处的困境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进退维谷,面对自己远远不能控制的局势,他感到束手无策。
不过,至少他可在此为将来做准备。他主修政治学,希望有朝一日自己有了政治才能,弄通了世界史掌握了世界局势的发展后,能更好地为祖国服务。在美期间,他决定帮助拉丁美籍人士争得权利,因此便积极参加纽约少数民族团体的政治活动,他帮助有毒瘾的年轻人戒毒,他觉得这些才是帮助减轻世上苦难的、切实可行的办法。
他于广施为友,将其看作是世上最重要的共产主义国家的代表。中国对他来说,是一个象征,一个一旦将自己从内外压迫下解放出来便一定会是个有所成就的民族,虽然广施对卡罗斯的辩论兴趣不大,但出于礼貌得耐心聆听,并赏识他的一片诚心,卡罗斯希望问广施许多关于中国的问题,但听到广施描述目前的改革时,他似乎感到惊讶,甚至失望。
由于他和广施以及温斯顿的友谊,卡罗斯才同意来参加瑜伽聚会。不然,他认为这些冥想术是没有什么益处的,觉得那多少是有点出于自私的动机的。他也尝试着读了一下广施给他的书,但觉得那乏味极了。
张博士,中国人民科技交流协会主席,与广施约定星期四早上见面。张博士上年纪了,七十多岁了,但并不会是年老体迈,广施从他那有力的握手中也上发现了这一点。他衣着整齐,纤细的身材比广施略矮一点,头差不多秃顶了。用汉语寒暄一番后,他们便分坐在安乐椅上。广施给客人倒了杯茶。
“张博士,请问您研究的是什么?”广施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不再从事研究工作了。协会的工作占据了所有的时间。但我以前研究的领域和你的一样,是生物化学。”张博士愉快地笑着。广施不知道客人还知道他些什么。
“您肯定有机会访问许多国家了?”
“是的,很多。实际上,我在日内瓦的世界卫生组织工作过多年。”张博士若有所思地看着广施,然后迅速地进入正题。
“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在美国学习了五年,你肯定习惯了他们的生活方式的。我们中国人比较讲究礼仪和形式,他们则较坦率。我们的政府对你现在所取得的成就感到非常满意,拿到博士学位了没有?”
“我的博士论文通过了,”广施说着,一边用心地听着。
“我们很高兴你选择的研究人体病毒免疫这个专业。爱滋病是一个全球关注的问题,国内已诊断出好几个病例了,包括几个外国人。随着旅游事业的发展,问题会越来越严重。我们国家再不会象多年来那样闭关自守了。随着各阶层与外界接触的增加,我们是无法避免这个问题的。”
“国家在研究方面采取了些什么步骤呢?。”
“没有象我们想做的那样多。你很清楚,这是个新问题。事实上,当第一份爱滋病患者诊断在法国公布时,我正在那儿。即便是美国也只是在1986年才开始研究的,现仍落后于欧洲国家。”
“这儿的问题是事情变得太公开化了些,因此研究人员很难静静地从事研究工作,他们不断地被曝光和采访。人人都在问;‘到底能不能治?’就象这事情非常简单似的”。他直视着张博士说;“况且,到底有没有疫苗还是个公开的悬念”。
“如果有的话,那就一定要由象你自己这样的人才能发现。”
广施笑了。“我只是个学生,这个领域的新手。这个国家的顶尖人物, 象美国国立变态反应及传染病研究所和疾病控制中心的首脑们, 都正在全力以赴。”
“但是你有基础。你已在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方面做了深入细微的研究。”
广施不禁惊讶起来。
“关于我的情况你知道许多,是吧,张博士?”
“我们特别关心那些最有前途的学生,尤其是出国留学生。中国持博士学位的不多,你的成就是难能可贵的。知识分子现在越来越受到社会尊重了;尤其是在科学领域的,我们的国家正在设法给予特别的关注”。
“情况甚至在我离开前已经有所好转。”
“而且将会继续好转的。”张博士坚定地回答道。
“尽管有这么多努力,”广施却报怨说:“不过,‘搞导弹的收入不如卖鸡蛋的,拿手术刀挣的不如拿刮胡刀的’,这仍是事实啊。恐怕这种说法并未过时吧。知识分子受着住房紧、健康差、工资低的烦扰,国家怎能期望他们能振作起精神来呢?他们又怎能有搞研究所需要的平静心情呢?”
“我们正在尽最大的努力补救。但这些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同时,知识分子应在各方面支持国家,献身于改革。不幸的是,很多学生迷恋于前往美国和其它西方国家。”
张博士凝现着广施:“有些根本就不想回国”。
广施觉得这位领导看透了自己的心。张博士的意思是显而易见的。
“钱并不是一切。”广施承认说。
“但却很重要,是不是?”这是个主要问题。
“一个真诚的科学家所关心是如何更好地造福人类,而不是想到如何去提高自己的名誉地位。我们生活在一个很小的世界里,张博士,科研知识不象军事那么秘密。象美国这样的国家可以给象我国这样的贫穷国家的东西很多。这里能做的研究工作在那里一定很难做。尤其象我搞的这些,需要复杂精密的设备和各部门的广泛密切合作.要在中国从事我这项研究工作一定是很困难的。”
“那么,你承认你想留在这儿不回国了。”
广施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个人并没有承认任何事。”他推诿地说道:“我只是讲出从事我这个领域研究工作的人的实际情况。”
“你留在这搞研究,人家给你多少钱?”这是个直率的问题。“你也和别人一样只对钱感兴趣吗?”他挑战似地问。
广施的沉默着。张博士是长辈,因此广施尊敬他。
“我们之中特别幸运的不应该忘记我们的同胞。”张博士的话使广施立即想起萨拿坦·斯瓦米对他讲的话:“一个接受了这门知识的人肩负着重任。这话,我不仅只是对你而说的,我是在想着你的同胞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到这儿来是要告诉你。”广施虽低头不语,却在认真地听着。“我们想建立一个爱滋病研究中心。它将附属于解放军总医院,井将得到特别的经费。如果你能回国的话,将在那里担任首席研究员之职”。
广施直盯着张博士,费劲地才吐一句:“我非常荣幸。”
“现已拨出一笔特别经费购置最新的设备。且分配了一栋专门的研究大楼。同时,已具备大批其他和你专业相似的人员作你的助手。当然,我们无法给你在这儿能挣到的那么多的钱,但正如你说的,钱并不就是一切。”他笑了笑,又补充道:“是吗,李博士?”停了一下,他又道:“知道你想有些时间考虑考虑。也许你已经做了一些计划现在要改变一下了。”
“你认为什么时候会开设这个新部门呢?张博士?”
“这个夏末,李博士。我知道北京那时的天气非常好。你有时想家吗?”
“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很高兴能和你谈这么久。不过遗憾的是今天不能请你一起去吃午饭。我知道这儿一家很不错的饭馆,本来想带你去的。也许下一次吧。但也许下一次会在北京了。”张博士会意地笑了笑,与广施紧紧地握了握手,便快步离去了。
10
广施看了看表,快下午四点了。他习惯于准时。他们一拐过谢尔马杭街和尼温斯街,便看到了目的地。
“就是那幢楼!”雷德指着一幢引人注目的砖石大楼说。走近时,他们看到已有许多汽车停在大厦的前边了。进去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宽敞、装饰得非常漂亮的大厦里,大厅里已熙熙攘攘有数百人,使人感到彷佛在一家繁忙的酒店大厅似的。枝形的水晶吊灯优雅地悬绕在大厅的上空,而墙上则挂着富有哲理主题的绘画和伟大灵性人物的画像。
广施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得着阿南塔,便四处看了看,发现那头有一个问讯处。他准备上前问一位穿着印度莎丽服的年轻女士,便听到远处传来了阿南塔的呼唤声。
“对不起,”阿南塔兴奋地跑上前说:“我正在准备萨拿坦·斯瓦米演讲用的音响系统。等了好久吗?”
“不,我们刚到,”广施回答着。找到了主人,他感到松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人。”
“晚会结束前最少会有两三千人。每个星期天都这样。”
“每个周末来的都是常客吗?”广施深有感触地问道。
“至少有三分之一象你那样,是头一次来的。他们或是看到了我们的书,或是参加过我们的研讨会,或者是受到我们会友的邀请。”
“也许有些参观了你们的印度节,象我这样。”广施评论说。
“请跟我来,”阿南塔说着,便领着他们绕过人群向大厅的后角走去。“请你们把鞋脱在这儿。”他指着放鞋的屋子说。这和佛寺的传统相似,广施想。穿着袜子走路,他头一次注意到那打磨得像镜子一样光亮的大理石地板。
“前面还有更惊奇的呢!”大伙儿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时,雷德喊道。随即阿南塔便把众人领到礼堂,当众人进入礼堂后,大家完全没有想到眼前显现出来的竟会是如此巨大而富丽堂皇的景象。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真是不可思议!”温斯顿说着。大厅装饰得如此富丽堂皇令众人咋舌。彩虹似的灯光使整个大厅璀璨辉煌。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折射出各种色彩的光映射到发亮的地板上,而地板又是用豪华的意大利云石拼砌而成的,构成一副蓝底粉红透黄的莲花图案。墙壁雕刻的壁画大概有六米高九米长,描述着《博伽梵歌》中的情景。每幅壁画之间都是由精雕细刻的大理石柱子分开的,这些柱子约有大厅三分之二那么高。顶上是彩色窗及天花板。
约有一千多人聚集在这里,他们各自静坐在一个小垫上许多人在轻声重复念着曼陀: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那些没有坐下的人聚集在礼堂前面一个高出来的象舞台般的内室前。这个内室的装饰和照明比主厅的更灿烂夺目,其中的神坛好象是用金银铸成的,神坛内站着一黑一白的两尊神像,这两尊神像似乎是每一个人敬献的中心点,有些人双手合什,站着祈祷,有些人则在叩头祈祷。
礼堂的另一端立着一尊较小的台筑,上面坐着一位好象佛陀的真人大小的塑像。
“这是谁?”玛丽问。“他怎能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呢?”
雷德来过几次,解释道,“这只是尊塑像。是他们的创办人。”
阿南塔证实说,“这是圣恩A.C.巴克提维丹塔·斯瓦米·帕布帕德,我们遍及全球的运动的创办人。”
广施认出这个名字就是《博伽梵歌原义》的译着者。他看着在圣恩肖像前顶礼的崇拜者。整个景象使广施想起他参观过的北京的一个庙宇。祖父死后,父亲曾带他到那里上香祭拜过逝的先人。那比老家小村里的庙大多了,在老家时父亲在固定的节日里总要领着他去烧香拜佛。他记得庙内有观音菩萨,财神,龙王和土地爷等神像,但是印象不深。因为庙宇突然被红卫兵封闭了, 作了他们的兵营。后来也没有人知道那些神像的下落了。
那是广施最后一次参观庙宇。当然了,除了有一回假日他和大学校友在法源寺玩了一个下午。当时,他们好奇地看着那些善男信女,心想在当今科学时代,人们怎么还会如此迷信呢?就是自己的父亲也不再上庙里去了。由于现代教育灌输的观念,到庙宇参神的人越来越少。
广施看着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礼堂建筑,这无疑是他见过的最华丽的了。但在一个银行也象王宫的国度,如此丰裕倒也不足为奇。虽然美国是世界上科技最发达的国家,却几乎人人都信神,有宗教信仰。他刚来时,仅为这里林立的教堂庙宇感到惊奇,尤其是和自己国家相比,那里的庙堂却大多被毁或改作它用,长期以来。广施都认为宗教和科学是不可调和的,但美国人的看法显然并非如此。
忽然,人人都下跪叩头。他们都转向阿南塔想问个究竟,但阿南塔也在叩头。安妮指着礼堂的另一端,他们这才看到强壮雍容的萨拿坦·斯瓦米进来了。他戴着鲜花花环,走到创办人肖象的圣坛前,伏地而拜。起身后。便径直走到礼堂另一头的大神坛边。在黑、白神像前做同样的顶拜。
萨拿坦·斯瓦米看到广施和朋友们、立即向他们走去。
“很高兴你们能来。”他热情地招呼大家。对他们能来赴会感到高兴。“哎。你们的朋友卡罗斯呢”
“卡罗斯的朋友出了事,他想在朋友家安慰一下他的家人。”广施答说。
“我领你们看看这庙堂,我们靠边走,以免打扰那些正在净思的人。”
“这就象去教堂一样。”玛丽说。看见许多人用木制的小珠子念颂令她想起了天主教的玫瑰珠。
“是的,所有宗教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佛教徒也和我们一样。用一百零八颗念珠。”
他们走到创办人肖像座落的坛前。
“看上去活象真的一样,我还以为他是真人呢?”玛丽毫无顾忌地说。雷德发现自己还没介绍自己的朋友,便连忙作了介绍。萨拿坦·斯瓦米亲切地向她打了招呼,然后继续说这位是我们全球性的奎师那知觉协会的创办人及灵性导师受人崇拜的肖像。他也是我的灵性导师。”
“您是说您也有一位灵性导师吗?”玛丽问道。萨拿坦·斯瓦米似乎很赏识这个提问。
“是的,每个人都必须有一位灵性导师。不然怎么能学习这门奉献科学?”
“您是这儿所有人的灵性导师吗?”玛丽睁大眼睛问。
萨拿坦·斯瓦米笑了。“不是。灵性导师与门徒的关系是个人的事,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必须找着自己的灵性导师。”
“但你怎么知道自己遇到了灵性导师呢?”
“一位真正的灵性导师有着一些特定的品性,你可以凭着这些去辨认寻找。最重要的品性是他必须是至尊主的纯粹奉献者。这些品质在《博伽梵歌》等书中印有描述,并不神秘,一位有资格的灵性导师就象一位优秀的船长。穿过大洋需要一艘坚实的船。人体就是这样一艘足以横跨大洋的船。相比之下,低等生物的躯体就象无法横越海洋的小船。因此,只有当生物获得了人的躯体后,才能够横越无知之洋,了却一切苦难。但由于我们没有经验,便不能靠自己驾船越过大洋,因此我们就需要一位适当的人。一位船长,只有船长才懂得怎样利用顺风闯过种种惊涛骇浪。象《博伽梵歌》这样的韦达文献就是这样的顺风。喏,这里的就是一位真正的船长。”
萨拿坦·斯瓦米指着坐在圣坛上自己的灵性导师说。
“你就是我们的船长,玛哈茹阿佳。”温斯顿双手合十,恭敬地说。
“你什么时候头次遇到圣帕布帕德的呢?”安妮问道。萨拿坦·斯瓦米注意打量了一会儿安妮,心里奇怪她怎么会知道灵性导师的这一适当的头衔的呢,
“你知道‘圣帕布帕德’这个头衔的意思吗?”他问道。
“所有导师都坐在他的足下的人。”她说着,就好象在回答老师的课堂提问似的。
萨拿坦·斯瓦米对这位正确了解自己尊师崇高地位的年轻女士,明显地感到很高兴。他心里祈望她会达到奎师那知觉。“我头次遇到圣帕布帕德,是他从印度到此不久。”他回答道:“那时候,奉献者不多,是非常低微的开端。圣帕布帕德来此随身只带七美元和一箱子他的书,但就是从这个简单的开端,发展到了今天这样庞大的规模,所有这一切都归功于圣帕布帕德的纯洁奉献服务和为世界变为奎师那知觉的祈祷。就好象用火去点燃一堆木材一样,世人的神圣的知觉也就被圣恩的火焰给点燃起来。这称为Parampara,即使徒传递系列,他指导了我。就象我现在指教你一样。”
玛丽又插嘴道:“那谁指导了他呢?”
“我们现在教授的这些知识数千年来都是由灵性导师一代接一代从未间断过地传下来的。”
大卫一直有点怀疑地在听着。他听到安妮对奎师那哲学这么熟悉感到吃惊。毕竟,她从没对他提过任何这方面的事。
他看着圣坛上的神像问道。“那么,这种知识的源头是什么?是从哪来的呢?”
“奎师那。”萨拿坦·斯瓦米简单地说。
大卫觉得不满足,便质问道:“可奎师那又是谁呢?是一个神?是一个人?或只是神话呢?”
萨拿坦·斯瓦米知道这些站在面前的年轻人的意识形态。每个人所处的灵性觉悟的层次不同,需要特殊的对待。他得要小心地选择字眼,以使人人都满意。“只要人能恰当地询问,要想知道奎师那是谁并不难。《博伽梵歌》是这 样描绘那真诚追寻者的正确态度的。”
“努力接近灵性导师,向他学习真理,谦恭顺从,向他请教,并为他服务,这样,自觉了的灵魂因见过真理,便能传授你知识。”
“你有没有见过真理呢?”大卫激动地问。安妮不明白为什么平日这么温和的大卫,现在却变得如此地好争论。广施也感到吃惊。萨拿坦·斯瓦米也感到局面紧张,他决定不先直接回答,而是举了个例子。
“真理不是靠人的努力便看得到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显示出来的,就象太阳不会因你想看,它便在夜间升起,而是在早上合适的时间会自动地升起,并不听你的指令。我们都处于愚昧的黑暗中,只有当我们获得启迪后,我们才能期望见到真理。我们要为获得启蒙而努力,等待着真理自动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广施有点迷惑。为何大师不直接回答大卫,他的说的真理是指什么呢?每个人对什么是真,什么是错都有自己的观点。他莫非是在说某种绝对真理?于是,他充满敬意地向这位博学的大师提出自己的问题。“您说的真理究竟指的是什么呢?人怎样才能确切地明白它呢?”
萨拿坦·斯瓦米感觉到广施的提问是出于一片诚心的。
他知道广施会用心地听的,安妮和温斯顿也会。大卫变得不耐烦起来,而玛丽则踱到一旁去看一幅大壁画了。萨拿坦·斯瓦米建议大家坐下,因为他的解释可能需要点时间。
“按照《博伽梵歌》所说的真理,或说真实,是指一切永恒的事物,至于一切短暂的事物则都算是虚幻的。例如,漂浮在海上的泡沫和天空中的云彩都是短暂的。云彩能产生雨水,而雨水能使植物生长,但云彩雨水植物全都是短暂的,都会在一定的时间内消失。然而天空却是永恒的,虚幻事物却是来了又去。只有蠢人才会被世界上转瞬即逝的云雨般的虚幻所吸引,而真正的智人则对永恒的真理有兴趣。”
温斯顿抓住这个话题说;“那如此说来,真理只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存在了。”
“不,绝对真理是无处不在的。”温斯顿疑惑地看了一下萨拿坦·斯瓦米,这时萨拿坦·斯瓦米转向广施说。“绝对真理就象这无边无际的太空。科学已证实我们所生存的这个宇宙只是许许多多的宇宙中的一个,而所有其它这些宇宙都处于外层太空之内。这个绝对真理非人格的一面就象这无穷无尽的太空。”
温斯顿更感困惑了。“非人格的一面?”
“绝对真理有人格的一面也有非人格的一面。”
“那这两方面有什么区别?”在坐垫上前摇后摆的温斯顿想了解这点。
“当宇航员进入太空时,一开始便有一种自由飘游的欣快感,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们又渴望着陆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温斯顿不解地问。
“大概是太闷了吧。”大卫漫不经心地答道。
“对了!”萨拿坦·斯瓦米同意大卫脱口而出的评论,使大家感到吃惊。“他们因太少事情做而感到厌烦。宇航船外,给人一种无边无际、无始无终令人畏惧之感。”
“听来还真恐怖!”大卫开玩笑说,“我想我宁愿选择真理的人格的一面。”
萨拿坦·斯瓦米和阿南塔都笑了。“你会高兴地听到《博伽梵歌》是同意你的看法的。绝对真理非人格的一面,或者说非明显的一面超越于我们感官的洞察力之上,因此要我们去构想这一面的情况是非常困难的,我们是人,所以当我们想象绝对真理时,很自然就与其人格性的一面相联系了。”
温斯顿说:“也就是说,为什么人们把神想象为一个人,人们因此也把神描绘为一个具有和自己同样品性的人。”广施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他倒要看看萨拿坦·斯瓦米是否同意这个观点。
他不同意。“神不是人想象的虚构物,不是人的创造。相反,是神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绝对真理是一切品德之源,所有美貌、财富、知识、力量、名声和弃绝都体现在他的身上。”
“可是每个人都有这些品德。”温斯顿反驳道。
“不是无限的。”
大卫有点不耐烦了。“可到底什么是这个绝对真理呢?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吗?肯定是的,如果象你说的他具有所有这些品性的话。”
萨拿坦·斯瓦米知道他们仍不清楚,便决定直接讲出来。
“绝对真理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温斯顿简直不敢相信。其实,其他人也有同感。
“一个绝对的人”萨拿坦·斯瓦米对着惊讶的众人说。
“可是,大师,如果绝对真理是无始无终和遍存万有的话,那说它是一个人,不是限制了它吗?”
萨拿坦·斯瓦米于是设法驱除他们的疑惑说;“我并不是在说一个象你我一样的普通人。至尊人格是完全灵性的。他看得到、听得见一切,他知道一切事物的过去、现在、未来。”
温斯顿睁大了眼睛。“好,好,那我怎么遇到他呢?”
大卫又接过话题幽默地说,“他住在哪儿呢?就算你真的见到他,你能认出他来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他的名字叫奎师那。”人人都惊住了,原来是安妮在回答。她不赞赏他们开的玩笑,她那近乎不满的严厉的语调令众人严肃起来。萨拿坦·斯瓦米优雅地点点头,接着说:
“对,他的名字就叫奎师那,我知道要接受一位至尊人物的概念是很难的,因为把他看成仅仅是我们自己的特殊翻版,这是我们本然的倾向。为了帮助我们避免产生这种普遍的错误,奎师那便在《博伽梵歌》中讲述了这个世界中我们鉴赏到他的各种展示的最佳方法,我想起了《博伽梵歌》中几节特别的诗句,从自然中举出了鲜明的例子,奎师那以一个被称为他的宇宙形体展现,宇宙中的万物都可以在这个形象之内看到。进步的奉献者的确更依附于奎师那的人格形象,而他的宇宙形象则特别是为那些灵性视域是物质的人而设的。”
“象我们?”温斯顿问。萨拿坦·斯瓦米觉得有趣,温斯顿就象一个大孩子。
“不准确。你们是在介于两者之间某个地方,但如果你们继续有兴趣,象你们现在这样,你们会逐渐明白的。阿南塔,吟一下梵歌第十章吧。”
“从哪节开始?”阿南塔打开那古老的经典,问道。
“从ahamatmagudakesasarva—bhutasayasthitah那节念起。”
阿南塔开始念了起来。
“阿尔诸那呀,我是超灵,位于一切生物体的心中。我是一切生物之中间之末。在灿烂的光曜中,我是晔晔的太阳,在繁星中,我是月亮。
在感官中,我是心意;在生物体中,我是生命力的知觉。
在水系中,我是海洋;在移不动的物体中,我是喜玛拉亚山脉。”
“你们开始明白了些没有?尽管奎师那所说的这些展示只是他的能力非常细小的部分,可在我们看来已是多么宏伟。请回味以上这些描述至尊性格奎师那本人的说话。”
“真是棒极了!”安妮说,“能再听一些吧?”
“在武器中,我是雷电;在征服者中,我是时间;在百兽中,我是狮子;在净化物中,我是风。”
“在所有的科学中我是关于自我的灵性科学;我是吞没一切的死亡;在季节中,我是百花盛开的春;在追求胜利的人中,我是道德;在秘密中,我是沉默;在智者中,我是智慧。”
“还有啊,阿尔诸那,我是一切存在繁衍的种子;没有我,动和不动的一切就无法存在。”
“看来,一切存在物都与奎师那有关,”温斯顿打断说;“我们呢?我们和奎师那有关系又怎样呢?”
萨拿坦·斯瓦米的眼睛露出兴奋的光芒,他正要回答,广施突然插嘴道:“我们先回到刚才的话题好吧?刚刚你说奎师那知道一切,他怎么能做到那样呢?”
“因为他居于所有生物体之中甚至在原子之内。”萨拿坦·斯瓦米回答道。
“您要使科学家们信服是很难的。”广施说。
“正是如此。他们不会在原子里寻找奎师那,也不会在任何地方去寻找这种东西。正如温斯顿提到的和刚才引述的诗节里强调的,关键是要去明白自然万物和至尊人格的关系。以及最终我们和至尊人格首神奎师那之间的关系。请注意奎师那在这里所说的他是兽中之狮,水中之海洋,这并不是说海洋、狮子、雷电就是神,而是说宇宙中你能想象得到的任何最好最优秀的种类都可看作为他的能力在那一领域内的一个缩影。因此,有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是:人类所能有的关系中,那一种最崇高?答案当然是和神的关系了。如果科学家们不愿相信奎师那和创造物的各方面,以及从星球到原子核之间的相互关系的话,那他们只会发现物质自然就正如《博伽梵歌》中所说的是变化不定的。”
又是温斯顿诙谐的回答:“玛哈茹阿佳,您似乎一下子回答了我们两个人的问题。”萨拿坦·斯瓦米立即回答道,“正是,温斯顿,你们有任何问题,不论是有关科学的、哲学的,还是心理学的,都可以在《博伽梵歌》中找到答案。”
广施发问道,“您能更具体地解释一下个体与至尊主是怎样联系在一起吗?我们第一次在公园相遇时,您提到个体灵魂存在于每个躯体之内,可您刚才又说奎师那位于每个躯体之内。我现在有点糊涂了,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东西呢?个体灵魂就是奎师那吗?而从您刚才一直讲的奎师那在自然中的种种展示来看,似乎表明他们又是不同的。”
“韦达经里举了一个很好的例子来描绘这种双重性的现象——灵魂和超灵奎师那,就象同居于一颗树上的两只鸟。个体灵魂就象那一只只在设法品尝树上苦果的鸟,而忘记了与伴侣的甜密挚爱的关系,”
“但为什么它要寻找所有的那些苦果,或不论是什么果,而忘记了与它朋友的甜美关系呢?” 广施真诚地问。
“对,为什么?”萨拿坦·斯瓦米反问道。“这说不过去,是不是?问题是,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的。你们应当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思考起来。“是由于愚昧吧?”广施脱口而出。
“正是!由于愚昧,我们忘了与奎师那的永恒关系。”萨拿坦·斯瓦米突然站了起来,“来,我带你们去看看奎师那。”
11
萨拿坦·斯瓦米和这一行人伫立着,两尊神像也注视着他们。
“你们现在看着的是受人崇拜的爱侣茹阿达茹阿妮和奎师那。”
但萨拿坦·斯瓦米知道,他们称赞的仅仅只是塑像本身。
不过,他们是聪明的,只要有时间,他会使他们明白过来。
“要是我们接受奎师那为绝对真理的话,”他开始说道:“我们就必须绝对接受与奎师那本人关联的一切,他的名字、他的形象、他的品性、他的逍遥时光和他的居所,全部是奎师那。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祭坛上的肖像不过是装饰漂亮的大理石雕塑。怎会是神呢?”
“但他们确是大理石做的,怎会是绝对真理呢?”发问的是温斯顿,虽然人人都这么想。“我是说,他们穿戴华丽的珠宝、丝衫、绣袍、金饰;神话一般,但……”
安妮插嘴道,“对,他们栩栩如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看奎师那是怎样手持横笛的;你简直能听到那笛声。他两腿相交的姿态就好象在跳舞。你说她的名字是什么?”她指着 茹阿达的神像问。
“圣女茹阿达茹阿妮。”阿南塔回答道。
“她是如此娇雅优美,尤其是她那超凡脱俗的长袍和冠冕,她可真可爱,他们看来是如此的匹配。”
“是的,我们把他们看作是一切美丽最完美的形式。”萨拿坦·斯瓦米说道。
“可是,玛哈茹阿佳,我可糊涂了,当然他们是美丽的,这是一回事,我们都很欣赏这祭坛。但毕竟他们只是塑像,为什么你们对他们顶礼膜拜呢?”
“如果他以灵性的能量展现形象的话,你们说会看不到了。奎师那是很仁慈的,他知道只要我们受物质条件限制,我们就只能看物质的东西。因此他便以石头组成的形象在我们面前显现。”
大卫进一步追问道,“可为什么是这个形象呢?人可以制造任何自己喜欢的形象,并把它当作真理来崇拜。”
“因为这个神像每一个细节方面——包括笛子、冠冕,实际上你所见到的一切特征——都和圣人亲眼所见,并在经典里记载下来的描述一致。许多灵性视觉完美的伟大圣贤,都证实了这的确是奎师那的完美的肖像。印度有上千万个奎师那庙宇,庙宇里的奎师那都一样,因此这个值得崇拜的形象必定是有权威性的。”
“我举个例子。如果你要寄信,怎佯做?你不是拿到邮局去寄就是将信丢进一个邮筒里。如果你想为什么我要费事去邮局寄呢?自己做个邮筒,放在家里寄多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信便永远无法寄出,因为你自制的邮筒是没有得到当局认可的。”
广施问:“你们崇拜的奎师那和中国庙宇里所供的神有什么不同?看来,这两种敬拜形式是相似的。中国的神也是人格化的。他们穿戴整齐,当然没这么富丽,但也受到相似的侍奉,也有食物、香烛、诵经祭奠,人们也在他们面前叩拜。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呢?或只是一个选择一定的神以满足独特欲望的问题?”
“是的,在我参观的中国庙宇里,”萨拿坦·斯瓦米开口说:“人们供奉各种各样的神以满足他们某些特定的欲望。据说,只要神满意,就能实现人们祷告的愿望。这样。中国人就用非常实用的,几乎是物质主义的态度来看待他们的神。
“人也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向奎师那祈祷,但那不算是纯粹的奉献服务。一个奎师那纯粹的奉献者会设法使自己摆脱一切物质欲望,他们认识到只要自己还有物质欲望,就得尝受生死轮回之苦。因此他们对奎师那只有一种祷告:主啊,请让我从事于对您的服务吧,那就是 哈瑞奎师那 哈瑞奎师那 奎师那奎师那 哈瑞哈瑞/哈瑞茹阿玛 哈瑞茹阿玛 茹阿玛茹阿玛 哈瑞哈瑞 的真正意义。哈瑞的意思是主的灵性能力,人格化为圣茹阿达茹阿妮就是你们看到右边的这位。”他指着祭坛补充道,“奎师那和茹阿玛都是至尊者的名字。因此哈瑞·奎师那曼陀就是向奎师那祈祷解除我们的物质欲望的。”温斯顿在校研究过这个问题,“你们在此所见的叫一神论,即崇拜一位绝对的神。而道家则是多神论,崇拜很多神。”
雷德接着讨论说道:“如果有人说奎师那肯定在这些塑像里,但他也在地板里、在大楼里、在我们心里,在一切事物里,您怎样解释这些情况呢?奎师那就是一切,一切就是奎师那。您怎样解释呢?”
“这是个极好的问题,雷德,奎师那在《博伽梵歌》里好几次回答过这个问题:
‘比一切都伟大的至尊人格首神,只要通过纯粹的奉献便可接近他。他虽然住在自己的居所,却遍存万有,一切都在他之内。’
“奎师那遍存万有并不是说他丧失了个体性。他能通过种种能力而无处不在的。一位实业家可以坐在办公室里。但他也同样存在于他企业的各个方面,如他的资金,他的工厂,他的设备以及要对他负责任的工人们。可同时他又保持着一个有别于他的企业的个体人。这虽只是个物质的例子。但却能帮助我们去理解奎师那和他种种无限能力的关系。
“所以,雷德,你问题的答案便是:奎师那就是一切,但除了奎师那本人,没有什么是奎师那——就如企业家是自己的企业里的一切,但企业是没有什么能等同于企业家本身一样,这点清楚了没有?”
“清楚多了,谢谢。”
“但这里似乎有一个哲学上的似是而非的论点——奎师那既在,又不在他能力的显现中,这意味着对奎师那不能只凭逻辑或任何种类的哲理上的推敲去理解。解决这个自相矛盾的论点的唯一方法,奎师那说,是通过对他的奉献服务:
“谁坚持以爱心奉献服务于我,我便给他能臻达我的理解力。”
“那么,你意思是说我们要盲目地去信仰了。”雷德不赞成地说。
“不,不,绝不是盲目。信仰,是的,但不是盲目的信仰。
“目前我们的心意和感官是迟钝的,不能察知奎师那。纯洁奉献就是指我们的感官得以净化的过程,这样我们使能够认识到当我们仍象现在这样站在神像面前时,我们所看到的就是奎师那他本人。开始这个过程最重要的是:唱颂哈瑞·奎师那曼陀。如果你每天坚持有规律地唱颂,你的信心就会因实际的经验而得到巩固。”
安妮离开众人上前近观神像。“这漂亮衣服是谁给他们做的呀?”她问道。“不论是谁做的,如此精心,定是很有奉献心的。我从来见过如此复杂的手工刺绣品。花环也是绝顶的美丽!”
萨拿坦·斯瓦米赞同地道:“奎师那是如此的仁慈,他以这种形象来到我们面前,允许我们侍奉他。试想,如果他只是以他的宇宙形象出现的话,你记得那个包含了日、月、山、水、风等所有巨大展现的形体吗?我们怎能供养他、替他穿衣呢?你能想象去制作一个那么大的花环吗?因为他是绝对的,他比最大的还大,比最小的还小,但这里我们所见的,是他原本最具吸引力的人形的容貌。下次你通过望远镜或显微镜,试试找找他看。”
每个人都笑了。“我想在这儿的祭坛上找他更容易,也更好。”安妮说道。
“你对奎师那想得越多——唱颂他的名字,为他着衣,奉养他——你就会越少专注于自己躯体的需求,”萨拿坦·斯瓦米意味深长地看着众人说,“这就是真正爱心奉献的开始。”
“那么,玛哈茹阿佳,你不是在建议我们放弃所有尘世的享乐,是吗?”温斯顿的眼睛也睁大了,令别人都笑了。“我是说,吃穿可是人的基本需要啊。”
尽管温斯顿的语调有点幽默,但这却是一个不错的问题。
萨拿坦·斯瓦米想,他们十分愿意聆听一些有关绝对真理的哲学,但他们也同样会接受学习实际的净化过程吗?他们愿意为了最终的灵性获益而牺牲短暂的物质享受吗?他思量着用最妥善的方法去陈述这一点。“目前,我们都被愚昧覆盖着,认为我们就是我们的躯体。这个躯体的知觉并不是我们原来的知觉。它是我们一切苦难的根源。当我们仅仅只想着身体这个概念时,我们便产生了无数的欲望,这样,人便被渴望和焦虑所缠绕。”
“要摆脱愚昧便须知觉奎师那,用以奎师那为中心的活动代替以身体为中心的活动。以想着怎样去满足奎师那的味口去替代想着怎样满足我们自己的食欲,少去想怎样装扮我们尽了努力却仍会衰老、患病、死亡的躯体,而要多想想如何打扮茹阿达茹阿妮和奎师那的美丽形象。你越是想着给奎师那欢乐,你就会越少关心物质的感官享乐。我并非建议你们否定你们的感官和心意……”
“希望不是这样。”温斯顿插嘴说。
萨拿坦·斯瓦米继续道:“目前我们的感官处于疾患状态中,为使疾患得以恢复我们便需要接受治疗。当眼睛有病时,便需治疗,挖掉眼睛不是治疗的方法。同样,我们的物质疾病是建立在感官享乐过程的基础上的,要从这种病态的状况下康复过来便要让我们的感官去从事于观看奎师那的优美,聆听他的荣耀,并一直为他的满足而行动。瞧,温斯顿,我并不是建议我们要否定感官。”
“那却是更好地让我们的感官发挥作用的方法。”广施说。
“奎师那在《博伽梵歌》中解释道,只有让感官去从事更好的活动时,才会停止其物质事务。就象顽皮的小孩子,除非给他更好玩的,便不会静下来,有了更好玩的,他便会自动不再顽皮了。同样,只有让我们的感官去从事更好的活动即去与至尊奎师那建立联系,我们不恰当的活动才会停止。当你完全忘却感官享乐时,你就有资格回归神首了。”
“回归神首?那是哪里?”大卫问道。
“在这个太阳系以外,在这个宇宙之外。《博伽梵歌》对灵性世界有描述。对于这个物质的展示来说,灵性世界是永恒的,超然的,当我们这个世界不再存在时,灵性世界以及它那无数的灵性星宿仍然会存在,不会受丝毫影响。它是那些知觉奎师那的人的目的地。奉献者一旦回到那里,便不再用回到这个物质世界投生。那就是回归神首的意思。”
他们都想再听一些关于这个灵性世界的事。“灵性世界的星宿是由灵性能力组成的,都能自发光芒,用不着太阳、月亮和电力来照亮。那就是主奎师那的至尊居所。在那儿,一切愿望都可以得到满足。那儿被称为温达文,充满了灵性珠宝筑成的宫殿。那里有叫做如愿树的,能提供你所想要的各种食物。”
“带我到那里去!带我到那里去!”温斯顿假意地说道。
“……也有叫做无量乳牛的,能供应无限的牛奶。奎师那有成千上万的奉献者侍奉着。他被称为哥文达就象我们纽约这儿的神像叫做茹阿达·哥文达一样。他的美和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他的纯粹奉献者总想和他在一起,有时,为了使他们高兴,他便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
“是同一位奎师那吗?”温斯顿问。
“当奎师那离开灵性世界来到这里时,那里又会有什么变化呢?”大卫迷惑地问。
“问得好。答案是:什么也没改变,因为奎师那是无限的。
他可以同时出现在所有地方。你我当然不行,因我们既不是至尊的,也不是绝对的。但对奎师那来讲要无限地扩展自己 却是毫无困难的。每当奎师那在预定的时间降临物质世界时,他便要重新恢复宗教原则,并在各方面让他的纯粹奉献都得到满足。”
有一点特别使广施着迷。因此他便想问个究竟:“奎师那来时,他是否有着和我们一样的物质躯体呢?还有,你说他按预定的时间来是怎么回事?”
“奎师那降临时。不用象我们哪样改变身体,他以他原本的灵性形象降临。所以他的身体不受年老、疾病、死亡的限制。例如,尽管他有子有孙有曾孙等等,我们却没有看到过一幅他的画像是有白发和胡子的。”
“奎师那有子女吗?”是玛丽问的。
“有啊,为什么没有呢?绝对真理是各方面都是完美的。
如果俗人可以有子女,那为什么至尊绝对真理不可以有呢?但他的子女却不是普通一般的人,任何其他与他有关的都不是普通一般的人。就象奎师那以他原有的形象显现于世一样,许多陪伴他从灵性世界一起降临于世的他的永恒的同游也是一样,即便是我们凡俗的一位要人也不会独自出来旅游的。现在回到广施的问题……”
“等等!”玛丽打断道,“我想再问些有关奎师那家族的问题。”
“还是让我先回答广施的问题。奎师那的化身多如海洋里的波浪,换句话说也就是无限的。他亲自显现的预定日期可以这样来计算出:我们这个宇宙存在的时间是三百一十一万亿四千阳历年。这相当于最高星宿——梵文称为布 茹阿玛星宿一百年。按照这个星宿的时间计算,奎师那便在布茹阿玛星宿的每一天降临地球一次。布茹阿玛是物质宇宙的第二创造者。奎师那上次显现于这个宇宙的时间大约是五千年前,并停留了一百二十五年。他的种种活动都在一本叫《博伽瓦谭》的书中记载着。”
“奎师那最近一次的显现是在五百年前。神知道宗教原则在这个年代日益衰退,他觉得有必要传播一种足以与这年代种种反常抗衡的灵性修习。因此,他便以主柴坦尼亚的身份降临,教导世人唱颂主的圣名: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为了以身作则教导他人,奎师那自己装扮成奉献者——即主柴坦尼亚。主柴坦尼亚在边跳边舞唱颂主的圣名荣耀中获得了最高的喜悦。他遍游印度,派发了这种奉献热情。无论谁与他接触,哪怕是一会儿,也会完全沉浸于圣洁的爱中。”
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鼓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们转过头来,一大群人正集合在庙堂的另一边,靠近创办人圣坛的地方。
“怎么回事?”
“我想是举行什么仪式吧。”温斯顿说。他们都尽力看去。
萨拿坦·斯瓦米解释道,“这个仪式叫桑克依尔坦。每个人都最好参加。”他二话没说,便拉起温斯顿和广施的手带领着众人, 一起进入了上千的人群当中。
二十多个鼓手已准备好了。鼓是圆筒形的,有绵带可挂在颈脖子上,因此鼓手也可以同时跳起舞来。除了鼓手外,还至少有一百多个人手拿铙钹,合着鼓声敲打着。弹奏乐器的人分为六组,每组四位鼓手、十六位铙钹手。他们在庙堂四处散开,每组有两位领唱和四位领舞的。
当各人排列好后,领唱的便开始齐声唱颂起来了: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铙钹手和鼓手便随着领唱的开始弹奏起来。与会的一千多位奉献者发出的响应声便震耳欲聋。一千个嗓子齐声唱着,众人的情绪非常激昂。人人都在唱 。随着节奏加剧,全体跳起舞来。
各组的领舞带领着组员高举着双手,前摇后曳地踏着舞步。他们围成圈子跳着,随着拍子的加快,他们便开始旋转和跳跃起来,脸上流着兴奋的汗珠。
鼓手受到舞蹈的激励,在两面鼓上敲出复杂的鼓拍,而这整齐的鼓声又使舞蹈和唱颂者更加活跃起来。上百副铙钹奏出和谐的鸣响声,那清脆钟声般的调子犹如仙乐一般。
这个千人合唱团心底里唱出了他们的奉献的热情,这声音就象一部伟大的交响乐。响彻天空,震撼着窗棂,更驱走了每个人心中的所有杂念,只留下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再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再没有别的意念。
广施被沸腾的景象深深地感动了,对他来说,奎师那的圣名似乎正在融化他的心,驱除他心中的一切疑虑。绝对真理以超然的声音降临。温斯顿也沉浸在慈爱的幸福当中,这股幸福的洪流冲走了他所有的疑虑。
阿南塔看着他们喜气洋洋的面孔。安妮的眼睛带着喜悦的泪水闪耀着特别的光芒。他们都似乎由于被提升至灵性的层面而放射出巨大的爱。阿南塔想,只要人能经常保持这种知觉,就一定不会再有嫉妒、愤怒、恶意了。
唱颂的高潮持续了一个多钟头,每个人都被提升到喜极忘形的灵性境界。
12
广施把椅子往后一推,起身离开电子显微镜,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雨水正打在下面的水泥人行道上,整个下午他都是独自一人,却没法完全专心于手上的工作,很多其它的事情总是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
他看着下面湿漉漉的人行道,然后又向隔开了内科病房和中央大楼的那块空地望去。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北京。他想象着自己就站在解放军总医院的一个相似的实验室里。天气也一样。其实,可能就是这相似的天气把人的思绪带到半个地球之遥的北京的。
噢,也许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与政府代表张重枢博士的会谈声不断在自己脑海里回响的原故。“难道李广施不热爱祖国吗?难道他对祖国的荣誉一点也不关心了吗?难道他忘了同胞们吗?”
他怎会忘呢?不,他记得,但那记忆是又苦又甜的。而且,广施还感到这儿的人是根本不可能会变得象故乡人那样的。想起离乡背井,想起了多年未见的父母,他哽噎了。广施强忍着满腔的激情,他的眼睛湿润了。现在有新朋友了,姨父姨母对自己也是关怀备至,但谁又能比得上自己的父母呢?
还有,他以前那些老朋友都怎样了?”
不,他永远忘不了他们。也忘不了自己是中华民族的一分子。多个世纪以来,中国人民深受封建主义的压迫,最后终于解放了。现在,一个诞辰四十多周年的共和国正在迈向光明的未来。作为炎黄子孙有谁不愿意成为这个光明未来的一份子呢?
广施转过身来,背着窗口,看着那排漆得亮亮的架子,上边摆着贴着标签的瓶子,还有不锈钢的桌子和仪器,此时,中国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了。是的,他是在作出牺牲,但并不是因为自私。要为全人类服务的话,那美国更是最佳选择,不是吗?
他又转过身来看着窗外。祖国给了自己一项非常引人的提议:在一个头等医院的设备齐全的研究部门,而且他将担任研究部门的头儿,一个可以自己决定工作方向的职位。张博士来访前,他已差不多决定接受马里兰州伯夫斯达市国立过敏症及传染病研究所的聘请,但他只是作为众多助手之一,在那里要是能被派去搞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的话,那就算是幸运的了。此外,他也清楚地知道,人们对非本国出生的人有偏见。当然,他将会有最先进的仪器设备。但他能做他想做的工作吗?这是个大问题。报酬倒无所谓。如果他是为了钱,早就接受了艾伯特研究有限公司或霍夫曼·拉罗塞研究所的聘请了,这两家公司给的薪金是国立研究所所给的三倍。
广施思绪突然被一阵喊声打断了。
“查尔斯,忙吗?”安妮靠在门外叫着,只有头和穿在身上的罩衫可见。广施请她进来。
“我今天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工作。”她说。
“我也是。”广施承认道。
“哈瑞·奎师那?”她笑容可鞠地说。
“什么?咦!”广施突然醒悟过来,“哈瑞·奎师那”。
“我脑子里一直离不开那颂歌。”
“是有感染力,”广施同意道,“我用阿南塔给我们的念殊,每天都念了整整四圈,你呢?”
安妮不想表现出自己真正的激动心情。“我和你一样,开始时四圈。可昨晚我觉得我能念一晚上。我真的念了十六圈。查尔斯,那经验真的妙极了!”
广施仔细地打量着安妮,他很了解她,看得出来她真的对唱颂着了迷了。她常会表现出这种激情,但大多是在她的研究工作上。可这回她把自己的个人经验分享给广施,却是他记忆中的头一次。“查尔斯。你在念颂时,有什么感觉没有?”
广施想了下说:“我觉得心里很平静。”他停了一下又说, “没有什么烦恼。有一种内在的快慰感。有点象我在实验室里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真正有所收获那样的感觉。”他耸了耸肩, “真是很难形容。”
“我喜欢独自用念珠念颂。不过很难比得上我们在星期天齐颂时的那种感受。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感受的。”她跃上高脚凳,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又问,“你对萨拿坦·斯瓦米的印象如何?”
从安妮提问的方式,广施便能感觉出她内心中的感情。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确实还没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内心中的真正感受呢。“他的教导给我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他开始说道,“最初,几乎他所说的几乎每一句,我都要在心里斗争一番,但却是很难战胜其逻辑性的。他头脑清醒,学识渊博。不一会儿,我就不再试图去反驳了。”
“你会不会有时感觉到他能看透你的心呢?我是说他能明白你内心深处在想些什么?”不等广施回答,安妮又说:“我觉得似乎他比我自己还更认识我。我也感到似乎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关心我。”一阵沉默。“也许那只是我感情用事,”她补充说,随即对自己坦露了内心的情感而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我想我是能理解的。”广施隔了一会儿说:“他使我想起我的父亲。”
“查尔斯,有件事想告诉你,这件事我可没跟任何人说过,我想你是能理解的。”
广施不知道会是什么事。他不敢想象安妮竟会有什么话不对她父母或大卫说而要对他说的。
“你第一次邀请斯瓦米来哥伦比亚大学这里时,那并不是我头一次接触奎师那知觉。是这样,我有一个好友——你记得丽莎吗?”广施否定地摇摇头。“反正,她曾在哥大念过书,但后来转到伯克利的加州大学了。她深深地迷上了奎师那知觉这门科学,并寄了些书给我,起初,我并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寄给我一本《瑜伽飞行》。”
“同样是这本书引起了我的兴趣,”广施兴奋地说着,想起阿南塔头一次给他书时的情景。
安妮继续说:“那本书真的使我思考起来,我们一直被教导说生命能用化学进化来解释,也就是你知道的‘生命起源于化学反应的理论’,还有什么‘大爆炸’理论。这使我开始思考起来,并认识到关于生命的起源问题如果只是按上述的理论来解释的话,那科学就只不过是在骗人而已。”广施笑了。
安妮跳下椅子又说:“哦,你是以为我在欺骗自己,你以为我成了个迷信的笨蛋吗?”其实,广施根本就没这样想,他同意她的说法。只是安妮说得太兴奋了,以至广施一句话也插不上,“好,李博 士,我提醒你,我也是个科学家。我能给你科学的证明,证明我们科学家实际上是一群大骗子。”
广施举起手来,“安妮,够了!够了!我同意你的说法。”
“自然,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否则的话他们会以为我准是疯了。”安妮显然感到很惊讶。“我是说,我的解释不完整。”广施继续说,“但很明显很多问题,科学至今还无法解答,还很可能是永远都不能圆满解答的。”
“但他们不承认!”安妮忿忿地说。“他们被众人认为是权威,他们变得那么习惯于——”她在找恰当的字眼,“——受人崇拜!我刚读了一本有关生命的起源和本质的书,是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知道费朗西斯·克里格吗?”广施当然知道这名字。克里格和他的同伴华特森发现了DNA(脱氧核糖核酸)。
安妮从手袋里掏出一本袖珍小书。“在这儿。听听他这本书的开头是怎么写的:‘关于生命的起源的问题,我仍有充分的理由来肯定这样一个事实。即不论生命是何时何地产生的,一定是始于很久很久以前,生命的起源是如此长远以至以前人们要想对它有个任何实际的概念都是极为困难的。’”
“如果有一个实际概念这么难以获得,那他还写什么?”广施评论说。
“查尔斯,下边引文更会令你难以置信呢:‘一个有着所有有用知识的诚实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只能说这生命起源至今仍是个奇迹,要生命产生,须要符合那么多的条件。’这就是一位诺贝尔奖桂冠获得者的科学论述。奇怪,这本来应是宗教人士讲的话。而不是科学家讲的?”
“我读过此书,”广施说。“他承认他搞不清生命的奥秘。所以便提出了‘导向万有精子论’!你会相信它吗!一个遥远宇宙的文明,送来了充满微生物的火箭。并在地球的大气层里释放接着便产生了地球上的生命。”
“那么那个高度发展的文明又从哪儿来的呢?”安妮询问道。
“至于这,作者倒没有说。”
“他是如此竭力地否定有一个创造了生命的至尊者的存在的可能性,但却要我们去接受他的关于生命是由较高的文明送来的这个建议。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呢?”
“一点也没有,”广施说。“如果前者没可能,后者又怎么会有可能?”
“我想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象克里格那样的科学家们会认为宗教信仰已经过时了。我也曾有这样的想法。我生长在一个基督徒的家庭里,但我发现家人的信仰与科学不能相符,我就对宗教完全失去了兴趣。这使我家人和朋友们很不安,可我又能怎样做呢?你在中国可能完全不用去考虑这类问题,因为无神论在那多少是官方哲学的一部分。”即使不是,广施想,中国人也绝不会象美国人那样与长者们论争的。他继续听着。
“当我开始阅读韦达文献时,我发现它们与我读过的所有其它的经典都不相同。奎师那知觉不仅是合理的,而且是科学的。
如果克里格和其他科学家肯读韦达经的话,就会发现其中有很多资料都是他们正在探求的。但他们一直抱着这样成见,即世界历史上一切伟大的成就都是由西方的文明创造出来的。”
“和古老的中国文明相比,西方文明只是最近的事。”广施自豪地说。
“中国,还有印度。萨拿坦·斯瓦米说,韦达经已流传了数千年,我相信文明不只是有了多少摩天大楼和有了多少喷气飞机的问题,你知道,查尔斯,说到底还是灵性主义对物质主义的问题。”
广施给两人各倒了杯水。安妮慢慢地吸了一口。“现在,你知道了我内心的想法了,”她说,“但还有件事。我已做了个重要的决定。你记得圣帕布帕德,就是奎师那运动的创办人吧?他说过,任何科学家一旦相信奎师那知觉是真理的话便应该利用他们的知识去树立生命来自生命这一理论,而不是来自化学品。查尔斯,他要我们去科学地证明奎师那是一切生命之源。”安妮考虑了一下又说,“他要求我们根据韦达经的记载去建造一个宇宙模型。一群有了奎师那知觉的科学家们已经组成了巴克提维丹塔研究所去这样做了。”她停下来看广施的反应。“我想和他们一道工作。”
“你要放弃你现在的事业吗?”广施问。
“当然不!这个研究所是一个自愿团体,所以我能参加而不用停止我现在的工作。还有,查尔斯,我已决定遵守奎师那知觉的戒律了。”她停了一下。此事我已考虑多时了,通过唱颂使我确信这样做是对的。”广施没有立即回答。“查尔斯,我要去实验室收拾一下,该回家了。我们能明天再谈谈吗?”她转身要走时,回头望一下广施说;“哈瑞·奎师那,查尔斯。”
“哈瑞·奎师那,安妮。”
广施又转回到窗前,外面还在下着雨。美国人和中国人是如此不同。广施想。安妮是个典型的意志坚强而独立的真正个人主义者。这就是主要的不同。中国人是决不会如此独自行事的,首先,他得和双亲和其他家人商量。但对美国人来说,家庭是指丈夫、妻子、儿女,很少包括长辈们的,更不用说向他们请教了。
还有,每种文化都有着白己的不易改变的特性。美国人似乎从他们突出的个人主义中得到力量,而中国人则宁愿要集体的安全感,但所有这些都会很快改变的。儒家强调服从、反对独立。广施认为两者都有价值。他希望中国人在努力改革时,不要牺牲二者的长处。
安妮回到寓所时,发现前门没有上锁,她肯定自己是曾上了锁的。
“谁在这儿?”她有点惊地叫了出来。
“是我,安妮。”听到大卫的声音,她松了口气。
“大卫!我还以为你早上去了康涅狄格州呢。”她先走进厨房,放好食品杂物,然后在一个碟子里倒了一些牛奶给猫喝。
“安,你在干什么?”大卫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我在喂猫、浇花,就来。”她把外衣挂起来,走进起居室。“唉,怎么回来了?”大卫没坐在他喜欢的摇椅上,而是闷闷不乐地斜靠在沙发上。当他这样撅着嘴不高兴的时候,安妮认为他就象个小孩子。她来回给每一盆花浇着水。“唷,怎么了?”
大卫继续绷着脸,不吭声。
安妮设法使他快活起来。“好吧,让我猜猜看。你妈妈打电话来告诉你说你舅舅哈利要来,而你不想见他?市议会的设计蓝图被拒绝了吗?你肝病又发作了吗?”
“什么事叫你这么高兴?”他怒视着安妮说。
“为什么我不高兴呢?”她愉快地笑着,一边坐在那张大摇椅上摇了起来。大卫坐正了身子,“这几天你有点怪。”
“没有的事儿。”
大卫端详着她,“反正你似乎与以前不同了。”他烦燥地说。
“可我仍是同一个安妮·丹顿呀:五尺六寸高。黑头发,棕色眼睛,并时刻准备战斗。所以,小心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不再摇了。
“我是说,从星期天以来,你就一直在躲着我。”安笑了。
大卫有这点特别令人觉得可爱的地方。
“喏,当今这么多传染病到处流行,找只是想小心点。”她开着玩笑道,其实,她确实是在有意避开他,以便作出某些重要的决定。
她站起来走到大卫那里,在他额上轻轻吻一下,并在身旁坐下来。“瞧,我还是和以往一样甜。”
“这感动不了我。”他冷冷地说着,站起来开始踱着步。
安妮不知道怎么办。大卫太知道她了。要想对他长期隐瞒什么可太难了。这该怎么办呢?她已经用了充分的时间把事情想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咳,也许我是有点在疏远你。因为我需要一点空间一段时间去整理思维,把问题想清楚。”
“把什么想清楚?”大卫停了下来,站在她面前。
安妮犹豫着,“关于我的人生方向的问题。”
“那又是什么意思?”他盘问着,显然已怀疑到了。
“我准备加入红十字会,列埃塞俄比亚去做救援工作。”
“开玩笑!”
没必要再隐瞒了。他正越来越暴躁。“好吧,告诉你,我决定做奉献者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但你是个科学家呀……”
“我和以往一样是有条理的。”
“可你只是在一个星期前遇到那些奎师那信徒的呀,你对他们的哲学知道些什么?我是说,我听到那家伙讲的和你说的都是一样,还有……,,
“……他不是‘家伙’,”安妮厉声打断说,“如果你这样不尊敬人,我就不再讲了。”
大卫有点急。“你确是认真的,对吧?好,我听到斯瓦米讲的一切。他是个相当有感召力的家伙。但作为生活方式,算了吧!”
“大卫,如果我们要谈得理智些的话,那至少要坐下来谈呀。”大卫不情愿地坐到摇椅上。安妮看着这个自己将要嫁的人。因此设法使他理解是很重要的。“我并不是一个星期前才认识奎师那知觉的。我研读他们的书籍已近三年了。”她停下来。大卫很震惊,几乎觉得是安背叛了他的感情似的。她希望他能理解,“你记得我的朋友丽莎吗?”大卫点点头,目瞪口呆。“自从她搬到加州以后,便不断寄书给我看,我一直在读那些书,虽然我并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事。”
“可你怎么也该和我商量一下呀!”大卫感到受欺骗地说。
“因为我对此事也不太很清楚。这些书和我以前读过的任何东西大不相同,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我是说,我们家人都是基督徒,而生化系的人又大多是无神论者。所以我只是将这些藏在自己的心里,阅读并设法更好地了解这门哲学。
这门哲学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我有时真感到奇怪为什么偏没有人接受它呢?大卫,我想和你讨论一下这事,那一定是很快乐的。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秘密。”
大卫板着脸默默地听着。安妮继续说着,“我想人们会越来越多地接受奎师那知觉的。阿南塔对我说过——你记得吗?萨拿坦·斯瓦米的年轻门徒——他说三分之一的美国人都将灵魂转体作为事实来接受,并且百分之五的人部分素食。仅仅二十年时间影响了这么多人,这真是个伟大成就,你不以为吗?”
大卫正想着许多事,不知从何说起,“你想吃斋吗?”他几乎不相信地说,这是盘旋在他头脑里许多问题中的一个。
“吃素更健康,寿命更长。我会为我们买本烹调书的。一位奎师那的女奉献者刚好出版了一本食谱,获选为本年最佳书籍。你很喜欢星期天我们在庙堂里吃的那顿饭,记得吗?你说那是你吃过的最好的盛宴。”她停了一下。“还有,我不再喝酒了。”
“不喝酒?”
“不要任何形式的麻醉,我要净化自己。”大卫感到不自在,好象有人踢了他的肚子一脚一样。更糟的是,他感到就象突然接到了某个密友死亡的噩耗似的。他的脸也变色了。
“还有什么?”他总算问了一句?
“嗯,下一件事比较困难一点。”她犹豫着,屏住呼吸,“我们今后不该在婚前一起睡。”
“荒谬!”大卫爆发了。
“而且我们一起睡时,也只应是为了生孩子。”她补充道。
大卫狂怒了。“不是在开玩笑吧,”对他来说这就象是一场恶梦,他希望能醒过来结束它算了。不幸得很,事情没这么容易,她在想什么?别人会怎么想?“你和其他人讲过这些想法吗?”
“只和查尔斯。”
“他怎么想?”
“他觉得有理。”
“当然!他不象我这样要当你的丈夫!”
“大卫,请理智些。”
“是你没理智。难道每天晚上给你丈夫一盘素菜,就是理智吗?难道男人想和妻子做爱,这是不理智吗?这不仅是理智的,而且是自然的!我不想和一个尼姑结婚!”大卫暴跳如雷。再争下去是没用的。他抓起外衣走了出去,砰地关上了门。
安妮静静地坐着,只有大卫的愤怒陪伴着她,她回想着刚才的谈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管说什么,都会激怒他的。他是嫉妒的,但嫉妒谁?是奎师那吗?那才傻。
其实她不会减少对大卫的爱心的,相反会更爱他。还是让他冷静一下好些。他会散一两个小时的步然后回来。那时,自己会向他重新保证自己对他的感情一点没变。
她在手袋里找到念珠,开始轻轻地念颂起来: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大卫径直走向广施的房间,用力地敲着门。
广施听出是大卫的声音,便立即开门让他进来,显然,大卫心情不好。
“大卫,怎么了?”
“能坐下吗?”大卫失去了平常彬彬有礼的态度。他满脸通红。他们面对面坐着。
大卫马上说到正题,“这件奎师那的事也太过份了。那是你的事,但不要干涉我的。”真想不到大卫会说出这些话。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大卫打断广施的话说:“我对任何东方的生活方式都不感兴趣。我天生是美国人。并且就想这样维持下去。”
“大卫,冷静些!”广施坚决地说。“我给你倒杯水。”大卫不感兴趣。“那是误会,安妮是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我从来没有以任何方式影响过她。”
“很抱歉这么责备你,查尔斯,我想把事情弄得更清楚些,但她建议完全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这真让我难以接受。”
“就我对奎师那哲学的了解,”广施说,“它既不是东方的也不是西方的。则是有关灵魂和至尊灵魂之间关系的,并不牵涉物质。也许你不得不调整一下生活,但我觉得这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地方的。也许你该在仓促下结论以前多了解一下。安妮说她研究这些文献已三年了。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我从未发觉她犯过许多错误。”
大卫冷静下来。“我猜是我们差距太大了,我变得过分敏感了。可我想安妮也走得太快太远了。她听你的,查尔斯。她非常尊敬你,她说过好多次。你和她谈谈好吗?劝她多考虑别人,不单是为了我,也为了所有这些亲朋好友。你知道我们在准备结婚。我不想我们的计划受到这类事情的干扰。请和她谈谈。”
“我会尽力而为的。”广施答应着。
“我本该这几天去看看我父母的,我该回去了。这样我会有时间把一切想清楚的,在此期间,希望你切记跟她谈谈。”
广施灵机一动。拿过自己的那本《博伽梵歌》说,“大卫,不如把这本书带在身边,它可能会帮你更好地了解安妮的实际想法。”大卫没拒绝,他不好意思地再次道歉后离去了。
13
广施、安妮、温斯顿三人从地铁站冒出来,正好便是克里斯托法·哥伦布的壮严的塑像。广施想到自上次在此后的短短几周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不禁笑了。这是他初遇阿南塔的地方。那也是个星期五的傍晚,现在他又要和阿南塔见面了。
远处传来了虽微弱但清晰的鼓声和铙钹声。阿南塔曾肯定地说过,聚集在街上的齐颂比上星期他们在庙里所经历过的更令人喜极入迷。他们很兴奋,奎师那知觉也的确令人喜极入迷。把奎师那的教导应用到自己的生活上,是一种挑战,但人愈是臣服,奎师那便愈是使人能克服种种的挑战。这是一门只有亲身练习才能充分鉴赏得到的哲学。他们对已取得的进步感到舒畅。就象渴望把作业带给老师批改的小学生一样。盼望和萨拿坦·斯瓦米会面,希望大师能从脸孔中看出自己教导的影响。他们毫不怀疑大师的教导能力,并很快对他们自己的学习能力获得了信心,犹如奎师那从内部鼓舞着他们一样。
刚才在地铁时,他们也拿出了念珠来念过。这吸引了许多乘客奇怪的目光。一些年轻人甚至走过来问他们,温斯顿便向解释了念颂的目的。将自己和奎师那认同,就给了任何有兴趣的人去发现自己究竟该做什么的机会。这点传道的品味增加了他们对即将参加的盛大庆祝的欲望。
随着鼓和铙钹的声音越来越响,唱颂声也清晰可闻,他们参加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他们一直期待着能和奉献者们在一起。转过百老汇的拐角,喜气洋洋的奉献者象带着巨大的声音浪潮一样冲向他们。他们猛然地被声音的浪涛淹没了。
象在深海中游泳,上下起伏。时而悬起,时而又浸没于那圣名的波涛中: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两百多人的游行队伍象一个巨人的浪潮,淹没了纽约市这条繁华宽阔的街道,也淹没了途经的一切。店员、工人、商人、公务员以及游客,每个人 ,都被奎师那的圣名淹没了。有些人试图在就近的商店里躲避,另一些则躲闪着车辆想转到街的另一边去。但是圣名恩慈的洪流仍然是冲向大楼,旋绕在汽车旁,洒在惊讶的人群的脸上。
唱颂的人们笑着、高高地跳着,无比欢喜地渴望畅饮圣名之声的琼浆,人人都希望自己有千耳千舌,能好好品味哈瑞·奎师那曼陀之声的甘美。唱颂的浪潮从一条街涌向另一条,象一支大军南进着,来访纽约市的人奇怪着想问这是什么,但还来不及弄明白,便被唱颂的声音震聋了,这声音回响在高楼大厦之间,直冲云霄。然而那天晚上成千上万的人在这暴风雨过后醒来时,从留给他们的超然的书籍中找到了答案,他们这才明白刚才所见的,就是齐颂主的圣名的永恒庆典。
奎师那,人类命运的至尊控制者,指挥着众生的漫游。那么,奎师那心中也一定特别有目的地安排劳伦斯·钟和妻子秀莲出现在千百万观看唱颂的人群中的。引领劳伦斯在数百名唱颂者中看到外甥李广施的,也肯定是奎师那。
夫妇俩看着,目瞪口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劳伦斯转向太太。一脸恐怖地说:
“秀莲,是我们的查理!”
“是我的外甥呀!”她叫了起来。
他们的外甥在大庭广众之下手舞足蹈,双臂使劲地在空中挥动着,声音也扯得老高老高,这个形像,在他们的心中是磨灭不掉的了。李查理!李博士!一个哈瑞·奎师那?!不,决不会!只要他们还在。
14
“你懂不懂?”秀莲生气地瞪着广施说。为什么她的外甥变得这么固执了呢?难道他看不到这桩婚事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安排吗?
杨太太宝玲坐立不安。她和女儿卡罗琳都感到窘极了。她奇怪着,秀莲为什么要如此坚持呢?要不是秀莲有把握,她不会同意这次会面的。秀莲再三告诉她,自己外甥是多么渴望和她的女儿结婚。可几分钟就看出了这孩子仍是迟疑不定的,尽管秀莲一直劝说了半个多小时。
劳伦斯·钟出奇地静坐着,一直没说一句话。就他看来,这个主意是愚蠢的。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最不喜欢的就是一些专制的亲属让他们与某某结婚。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约翰尼和苏珊,他们正随便地躺在地毯上看星期天的报纸,劳伦斯·钟看得出来他的两个孩子对整个事情都感到好笑,同时也会感到深受启发的,他们绝不会让双亲对自己做这种事的,劳伦斯决定再等一会便去打圆场。
秀莲被惹恼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有责任感,对她来说是义不容辞的,她不理会众人越来越不耐烦,她要再试试劝劝广施。
“广施,明智点!”她催促着,“你很难找到一个比卡罗琳更好的太太的了。她在母亲身边受了非常好的教养,做事有条理,又善烹调,节俭,从不发脾气,还受过高等教育,长得又象莲花一样美。”
“请别说了,钟太太!”卡罗琳抗议道。但秀莲不听。从广施一到美国,她就象个母亲一样照顾他。他的父母在遥遥千里之外,也顾不到他了,就指望依靠她了。他母亲一再写信给她,让她象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他。秀莲也答应了,她保证不负所托。现在她要救他,使他不至去当和尚!这可是比自杀还糟的事!
要他结婚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你们俩真是天生的一对,你受过高等教育,是个科学家,躯体强壮,健康,脾气又好。她也一样够条件。我们两家也彼此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母亲写信也说这会是桩很美满的婚姻的。”
广施坐在姨母姨父之间,感到左右为难。他尊敬他们就象尊敬自己的父母。他们对自己的帮助是无法估量的,而且他知道他们试图安排这桩婚事也完全是出自他们的一片好心。他不记得自己有过不听他们规劝的事例。他们处世的经验远比自己的丰富,所预料的事情后来也总是没错的。但目前的状况又真令他进退两难。卡罗琳的美德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上,假如要结婚的话,就应该找她这样的女子。可对广施来说,问题不是卡罗琳,归根结底也不是他对婚姻有什么想法的问题。实际上广施所考虑的问题远比这些要复杂得多。
上几个星期与奉献者深入的联谊交往,使得广施对自己的人生的目的,进行了比以往更深入的思考,他把个人利益搁置一边,为了人类同胞们的幸福。他领会到祖国政府代表的访问是一个特别的征兆——是奎师那的安排吗?张博士的聘请似乎是实现自己愿望的最佳的途径。
要考虑的问题实在是千头万绪,并不仅仅只是眼前这件事等着他作出决定。要是接受姨母的提议,那自己至少在某方面报答了他们,也减轻了自己的负债感。不过和卡罗琳的订婚一定要先等几年,至少要等他安顿下来再说。还有更重要的是,他们会赞成自己回国的心愿吗?
姨母恳求的声音打断了广施的思绪,迫使他作了决择。虽然心中不肯定,但广施还是开口道;“好吧!”
“好吧?”他姨父疑惑地重复道。“你说‘好吧’?”广施无疑是说了,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大家真是喜乐极了。表妹苏珊跳了起来,鼓着掌跑向卡罗琳,拥抱她。杨太太和姨母姨父也都激动地握着手。约翰尼也从报纸的运动版上抬起头来咧着嘴嘻嘻地笑着。
广施的内心却斗争着。他同意了,但有条件。
“等等!”广施说,可其他人几乎没听到。他们兴奋得几乎忘了他。“等等!”他又说,这次的声音大多了。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期待地等着。
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广施也笑了。并有点结舌地开始说了起来:“我想解释几件事。”大家坐了下来。按下喜悦之情,期待着某些得体的演讲。
“无疑,我是同意了。”他特意看着卡罗琳和杨太太。“但你们得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久才下决心。我是在考虑我的事业,因为这对我同样是最重要的。当然,我也考虑到你们大家,你们对我也同样是非常重要的。我选择做科学家是因为我有愿望去帮助别人。家父常常教导我不要自私,要先想到他人的利益。”
“这种品德很高尚,查尔斯,你的品德很高尚。”杨太太赞美未来的女婿说。
“因此,希望你们明白,一切相对于我的工作来说都是次要的。”秀莲觉得这点颇合理。“因此,你们应该理解这点,就是我答应和卡罗琳订婚,”他笑着看看她,“并不意味着我们要马上结婚。”
“那当然,那当然,”杨太太肯定说。“应该等候一段适当的时间。”
“是的,我想这段适当的时间可能会是三年或四年”广施的话刚出口,屋里的每个人都发出一连串的抗议声。卡罗琳看来特别不悦。杨太太试图对她女儿表示最大的同情,却又尽量不去触怒未来的女婿。当喧哗声静下来后,广施继续说.“最近,我收到了一份特别吸引人的聘请,那将使我能集中全力搞我的专业。一家完全由政府资助的大医院要聘请我当首席研究员。”
“哟,那好极了,查尔斯!”杨太太高兴地喊道。
“哪里?哪家医院?”劳伦斯姨父不那么热情地问。
广施镇定地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这话好象在众人当中扔下一颗炸弹。
纷乱中,劳伦斯·钟的声音最高,“你一定是疯了!回中国大陆?为什么?”
“服务祖国。”
“查理,听我说,我有没有错误地引导过你?”广施默默地摇摇头。“这个中国政府会许下很多他们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承诺,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们贫穷啊,查理。他们正在失去最优秀的学生,他们用心险恶,一开始什么都答应你,而当你到那里后你就得任凭他们摆布了。”
“可张博士看来很诚恳。他是一个有名望的科学协会主席,而且以前是瑞士世界卫生组织的成员。象他那样的人没必要说谎。”
劳伦斯·钟非常激动地说:“查理,你不懂。我不是常告诉你,你多么天真吗?政治家们经常说谎,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秀莲大声说:“我们是不是要提醒你,中国人在过去的四十年受了多少苦,是不是要提醒你,他们在文化大革命中,是怎样毁了我们的国家,直至现在,还仍然迫害教授和学生的吗?”
“逃跑解决不了问题,为什么我要拒绝他们?”
“你又怎么能在这么多年以后,抛弃我们呢!”劳伦斯·钟跨过外甥,把手放在太太的肩上。“看看你姨,看着她!她在哭。你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多么伤心吗?她爱你象爱儿子,你却把一把刀子插在她心窝上!”广施几乎哭出来了,但他还是强忍住眼泪,他的心被姨父这番话刺痛着。
气氛郁闷而紧张。终于杨太太说话了。“查尔斯,我们都很震惊,震惊而且失望。你甚至不和家人商量。你这么年轻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可现在为了某些愚蠢的感情用事便扔掉一切。这真是太可惜了。”
广施咬着嘴唇,想忍住不说话,但却忍不住。“为祖国服务不是愚蠢的感情用事。而是我们最崇高的责任!”
劳伦斯·钟大声说:“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可一世的爱国了?昨天你还吹嘘一个六位数的收入,今天却成了谦卑的公仆先生。你想哄谁呀,查理?”
杨太太也没受感动。“你想成为一个象你父亲一样的理想主义者?当我们全体选择离开中国时,他却要留下。看看他现在。”卡罗琳试图劝阻母亲,但没有效。“不!还是让他听听好!我不想要一个感情用事的傻瓜做女婿。”
“宝玲,不该这样说嘛。”秀莲轻责自己的朋友道。
“为什么不该说?我不想我女儿被囚禁在中国大陆!我不想要一个糟蹋我亡夫遗产的女婿!为什么不说?!一个连年薪十万美元都不要的人肯定是个傻瓜。而这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些愚蠢的国家民族主义。这对他那晚年仍过着贫困日子的父母又有什么好处?”广施的心在燃烧着。
“请不要侮辱我的双亲!”
“来,卡罗琳,我们走,不然我会骂每个人的。”他们快速收拾东西,没再说一句话就离去了。
秀莲伤心地哭泣着。每个人都呆若木鸡地坐着,沉默中秀莲的哭声显得更响亮。
“该死!”劳伦斯的一只拳头猛力地砸向另一只掌心。他站起来走向刚空出来的小沙发坐下。劳伦斯看着妻子。他太气愤了,并没有去安慰她。“我告诉过你不要安排这次会面的,你不听。”他的话只会使秀莲哭得更悲伤了。苏珊拿了一条手帕给妈妈。当秀莲止住悲声后,便转向外甥说:“你晓不晓得我为什么这么催促你答应此事。因为……”还没说完,她又哭起来了。广施感到惊慌大措。他最不愿意看到姨母这么伤心的了。他得承认是他没有事先和他们商量自己回中国大陆的事。他们也真的这么想让自己娶卡罗琳吗?
秀莲终于脱口而出:“只因为我不想你去做一个哈瑞·奎师那和尚。”
“什么?”广施给弄迷惑了。
“星期五晚上我和你姨父在洛克菲勒中心附近逛街,看到你正和那些疯疯颠颠的人在一起。那些穿长袍的和尚,你想我会让你象他们那样吗?世上有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这样做的?”
劳伦斯·钟看着他外甥,对政治家们抱有天真烂漫的想法是一回事,可受宗教情感的哄骗则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刚才外甥听不进自己所说的话,那现在他一定要使广施清楚地明白这事儿。
“你怎么和那群人混在一起的?”
广施已经被刚才这一小时的劳神费心搞得精疲力尽了,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又将面对另一场紧张的盘讯了。
“我只是几个星期前才开始和他们接触的。我读了他们给的几本书,参加过一两次聚会而已。”他希望姨父会就此搁下这个话题不谈。
“你是科学家,怎么能去相信这种事?”
“他们的哲学是有道理的。其实,我要说的是有科学性的。”
“在街上跳来跳去,扯着喉咙大喊大叫是科学吗?是为此给你一个哲学博士头衔的吗?出什么毛病了你?病了吗?或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发生了?我是说……”他停下来集中了一下思维。“查理,我告诉你,那些人只是些乞丐。他们不知道一个真正的人一天该做些什么,他们只是象吸血鬼那样吸别人的血过活。所有宗教都是如此。他们讲一些天花乱坠的哲学,令你心驰神往,不知不觉地便拿去了你的智慧,拿去你的钱,然后便拿去你的生命。”
广施太累了,无力反驳,只是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听着姨父继续讲下去。
“好,如果你要相信上帝,那很好。这没什么不对的。我认识的一些最好的人都是信神的。占米·艾伦是基督徒,阿诺德·罗森,你知道餐馆隔壁那个珠宝店的老板吗?他是犹太教徒,而大多数中国人不是佛教徒便是相信孔夫子或是诸如此类的。我总是说,如果宗教令你感到安乐的话,那没什么不好。”他倾身向前,胳膊肘按在膝盖上说。“但我想说的,就是不要太认真。如果你想每个星期上教堂或什么庙宇一次,那好啊。要是你想每晚做做祷告,那也行啊。只是不要失去自制,以至于日思夜想的全是这件事。”
广施设法安慰姨父姨母道:“我今天已经答应了会结婚。当然,我决没料到每个人的反应都会是如此强烈。至少你们应该相信,我并没有想着要当和尚。”
“但那些念哈瑞·奎师那的人都是和尚。他们只是靠乞讨过活。”广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和萨拿坦·斯瓦米只是讨论过哈瑞·奎师那哲学,自己可从没想过问这么实际的问题。但对姨父的看法,他还是抱怀疑的态度。“我不知道,”他又说:“不过我会小心的,就如你所劝告的。”
秀莲起身走进厨房,本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想庆祝一下,可到头来她却希望忘掉这一天。约翰尼开着电视观看球赛。劳伦斯姨父上楼去了,苏珊在厨房帮助母亲。广施若有所思地坐着,他不知道他下一项宣布又会引起什么反应。
15
广施孤零零地坐着,两肘压在桌子上,头搁在两个拳头上,心事重重。雨打在窗户的玻璃上,使他本已低落的心情更加沉重。他想起一句谚语,“四月雨来五月花。”可这并没有使他对前途乐观起来。事情会好转的,就象雨丝会停一样,但何时?又怎样转变呢?
他心绪太坏了,不想见任何人。当温斯顿打电话来时,他推说自己头疼。安妮也留了个纸条说要见他,大概想同他谈谈和大卫有关的事。但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他心不在焉地笑着。他希望自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用去考虑别人如何去想,但他的生命看来却不仅是他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份。而这些人的需要和愿望你又不能不去考虑。
而且这还是一个牵涉到超越家庭界限的更广泛的问题。
他是中国公民,中国似乎在他未来的前途上也有份。这五年来,他在美国一直埋头研读,而没有发现他对祖国的依恋有多深。现在,在确实得到了哲学博士学位后,多年来他头一次开始感到松了口气,并发现自己在深深地反省着。
在家庭、国家、事业等压力中,还有另一种力量开始在他的良知上萦绕着。奎师那知觉这股令人激动的力量增加了自己对灵性需求的意识,从某方面来说,他认为这是近来一连串事件的导火线。的确。奎师那知觉势将压倒其它一切。
他拿起自己已仔细研读过的《博伽梵歌》,圣主奎师那至尊主人格首神为了帮助他亲密的朋友和奉献者阿尔诸那而担当了老师的职位。广施感到阿尔诸那的困境,是显而易见的。
他自己也在对家庭、对国家和对神的责任的矛盾中痛苦着。阿尔诸那是个伟大的战士,但这些内心的矛盾冲突妨碍了他的作战能力,因而,奎师那就这个机会向地讲述了《博伽梵歌》。奎师那遣责自己的学生,称他为一个傻瓜。广施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也不外乎是这样的傻瓜一名,他也陷于困惑,不知该怎么决定行事最好。对阿尔诸那糊涂的根源,奎师那很快便指了出来,即他错把躯体认为是自我,把那些与自己的躯体有关的人错认为是自己真正的利益所在;然而灵魂才是真正的自我,灵魂对神的服务才是一已真正的利益所在。广施惊喜地感到,欢乐和苦恼,名誉和毁谤,就如冬夏交替般短暂,来来去去,这是多么的千真万确啊!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象奎师那劝诲阿尔诸那的那样要忍耐要排除干扰。象阿尔诸那一样,他发现自己也在考虑着自己行动的后果,以及这后果对自己和自己的亲戚朋友的影响,但要他去满足每一个人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为什么阿尔诸那要根据自己的责任去行动,而不依附结果的原因所在。
广施也处于相类似的境况中,因为一方面他想使自己的亲属高兴,而另一方面又想履行自己的职责。但他怎么能忽略其中之一呢?就象阿尔诸那要作战。不能逃离战场一样,广施感到自己也不得不作出决择,但若是在国家和家庭间作选择的话,那么该选择哪一方呢?要恰当理解《博伽梵歌》的教诲是很难的。然而自己没有理由就姨父姨母的悲伤而责备自己。他设法回忆起奎师那对这个问题的训诲,突然,他想通了——没有人引起另一个人受苦或享乐,因为这些受苦或享乐全是各自在今生和前世活动的结果。广施终于觉得轻松些了。《博伽梵歌》的教诲使他相信自己的生命并不只是为了满足别人世俗的需求和欲望。广施猛然明白了,对自己亲属对国家同样也是,因为后者无非是前者的扩展。同样如果对亲属和国家都是真实的话,那对整个人类也是真实的。
“要是自己生在另一个家庭或另一个国家。”广施沉思着,“人们对他的期望可能会完全不同。”然而他也只能是象现在这样,不可能去满足每个人的愿望。这个原理在一切情况下都适用,关键就在此。自己的诞生是由前生的活动和欲望决定的。不过,所有这些欲望——自己的抱负,亲属的宿愿,回家的希望——都是愚昧无知的结果,即对灵性身份的愚昧无知。驱除这愚昧,根除各种物质欲望——这就是奎师那所告诉阿尔诸那的。
广施想起昨天自己在亲人的面前表现的是多么的困惑糊涂,自己的心意就象一条颠簸在急流中的小船。阿尔诸那也曾向奎师那申诉说,用普通方法去控制心意是不可能的。奎师那告知他的学生说,要是能专注于他的话,心意便能够成为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不是最坏的敌人。
广施想到和阿尔诸那所要面对的重重困难比起来,自己所遇到的真是微不足道。奎师那曾劝告阿尔诸那在激战中控制心意,阿尔诸那成功了。可是,广施承认,自己是失败了,尽管他打的只是一场小战。不过,战争还未最后输掉。
广施拿过念珠,把椅子推到一旁,坐在地板上。他盘起双腿,闭上眼睛,开始念了起来: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师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一遍又一遍地,他念着:
哈瑞 奎师那 哈瑞 奎师那 奎师那 奎帅那 哈瑞 哈瑞
哈瑞 茹阿玛 哈瑞 茹阿玛 茹阿玛 茹阿玛 哈瑞 哈瑞
逐渐,他的心意被这曼陀超然的振音所吸引了,驱散了一切的烦恼和忧愁,他的心轻快起来,心意在奎师那圣名的抚慰下也变得平静得多了。
16
广施和阿南塔一边拿着念珠念颂着,一边等待着萨拿坦·斯瓦米。虽然屋里有椅子,阿南塔还是坐在地板上,广施也学着他的模样。门开了,萨拿坦·斯瓦米走了进来,阿南塔向他的灵性导师 顶拜,广施也恭敬地跟着。
“噢,你有进步,好极了。”萨拿坦·斯瓦米看见广施的举止显然很高兴。他坐在一张椅子上面露笑容。
萨拿坦·斯瓦米泰然自若的神采,使广施感觉到,自己这几天是何等的焦虑。现在和灵性导师在一起。他感到安心多了。萨拿坦·斯瓦米就像一幅宁静安祥的素描——这就是完全 臣服奎师那的结果。他立即向广施问好,并问候他的朋友们,而且满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这一周来的体验。广施讲述的时候,萨拿坦·斯瓦米偶尔问及一些特别的细节,耐心细致听着一切。
在广施还未讲清楚他想问的问题前,萨拿坦·斯瓦米便开口道:“人类社会有时就象个蜂巢。因为,当蜜蜂想享受蜂巢里的蜜时,往往要遭到其他蜜蜂的刺蜇。这样,他们享用蜂蜜便往往夹杂着痛苦。”
“犹如蜜蜂从各种花朵上采集花粉一样,人类也试图以各种方式来获取金钱;也正象蜜蜂筑巢一样,人类也建筑起住宅、社团、城市、国家。然而,当这些帝国建立起来以后,这些创业者便往往会担心自己会受到其他人的侵扰。一个男人在家中也同样会受到他的亲戚朋友们的叮咬。其实,亲属有时好比盗贼,因为一个人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到头来只是被亲属掠夺走了。帝国也往往是为了全体公民的共同享乐而建立的,然而,一旦帝国建立,别的国家便又嫉妒起来。有时,它们互相宣战,导致这些人类的蜂巢成为巨大苦难之源。”萨拿坦·斯瓦米笑了起来,两个年轻的学生也跟着笑了。
“尽管人们在建筑蜂巢,以让感官享受着蜜糖的甘美,但同时人们也觉得遭受其他人的刺蜇。”
“是什么使得人们如此盲目,而没有从以往的经验中汲取教训呢?”广施问道。
“人有两类:奉献者与非奉献者。非奉献者前世做了罪恶的活动,并在今生持续做下去。奎师那在《博伽梵歌》中把这些人归类如下:
“那些十足愚昧的,那些才智被假像盗去的,那些人类渣滓般的,那些具有恶魔般的无神论特性的恶徒,他们不会臣服我。”
“那他们还有希望吗?”广施想到了自己的亲属,同情地问道。
“只有当他们得到一位奉献者的庇护的时候。”
“我不明白。”
萨拿坦·斯瓦米善于洞察别人的心意,知道广施是在讲自己的亲人,便直接对他说:“如果你想帮助你所爱的人,那就以身作则去教导他们。不要试图去阻止他们目前的活动,你应该在他们依恋于一已的成果时,去做奉献服务,远离一切依附。看到你的榜样以后,他们可能会逐渐有正确的认识;否则,你要是现在设法去教导他们,他们只会变得愤怒。蛇得到喂养,只会增加其毒液。”广施听到自己的亲属被比为蛇,很难受,但他得承认,自己若试图指导他们,他们肯定会很生气。最近和家里人的交谈便清楚地证实了这一点。
萨拿坦·斯瓦米并不满意,他不知道自己年轻的学生是不是完全掌握了这一点,他要学生铭记对世俗家庭依附的危险。“家居生活有时就好象被套上了锁键,囚禁在监狱里一样。
“一个男人迷恋于一个女人的美色,享受着她温柔体贴的拥抱、绵绵的情话,并陶醉于两人所生下的孩子的天真无邪,稚趣可人的甜美细语中,如此错觉之下,就忘记了自己的永恒的身份。”
“人是不是一定要当和尚才能在灵性上取得进步呢?”广施想起姨父的警告。
萨拿坦·斯瓦米笑了起来。“你想象中的和尚是怎样的人呢?”
“是一个不结婚、不工作、而靠乞讨过活的人。”
“那是老一套的想法,”大师开口道;“一个比‘和尚’更贴切的词是‘弃绝者’这并不在于一个人结婚与否。弃绝是指一个人尽管从事着世俗的工作,但并不依附工作的成果,我们并不赞成懒隋。但每个人都必须平和地从事于对主的服务。”
“世人常以为弃绝与乞讨是同义词。也许在某些情况下是真的,但我们奎师那知觉奉献者并不乞讨。相反,我们给予别人书籍,换取他们的捐款。在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里,弃绝者和教师是最受尊敬的公民,其工作受到大众的支持。不幸的是,目前那些完全过灵修生活的人,往往得不到人们的信赖。可不管怎么说,我们全体成员都是非常活跃的。阿南塔,干吗不介绍广施去认识尼泰呢?尼泰是我的一个神兄弟。”斯瓦米解释道,“他是个商人,结了婚,有两个小孩。和他见面你就有机会看到人可以怎样实际地从事于对奎师那的服务。也许你有些什么问题还想问我?”
广施沉思了片刻便系统地提出了他的问题,“就我读过的《博伽梵歌》和聆听过您今天的训海,最根本的是我必须不依附成果地去行动。这样我想到以下的问题:我要怎样去做呢?我对家庭、对国家的责任是什么呢?我又怎样可以避免对工作成果的依附呢?”
萨拿坦·斯瓦米闭上眼睛,似乎在深思着。广施似乎感觉到是在直接询问奎师那,就自己来说,广施准备尽量接受大师的训示,希望从中得到最大的教益。
过了一会儿,萨拿坦·斯瓦米说道:“总括来说,你的情况和其他绝大多数人的差别不大,但你有一点独特的,我想奎师那有一个特别的目的,要通过你去实现。请你好好理解奎师那的用意是什么。”广施全神贯注地听着。
“看来,从你诞生开始,奎师那的计划便已经形成了,你父亲给你取名广施,就好象你晓得主的意愿一样,别的父亲往往对自己的儿子抱着自私的目的,而你的父亲看来对你却寄托着为他人谋福利的殷切期望,我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相见。”广施听到自己的父亲受到一个自己备受尊敬的人称赞,禁不住热泪盈眶。他祈求着真有一天他们能够相见。
“仁爱以及服务于人类的愿望,是你父亲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你也欠了你的姨父姨母,是他们的仁慈使得你能够在美国居住,你得偿还亲人这些债。”
“每人个都应该以实际行动去尽量报答自己的所有恩人,例如那些在学业上帮助过你的众多教授以及其他人等。但看来要你去报答的还不仅止这些,更还有那就是因为奎师那对你的特别恩宠。主尽管维系着众生,却特别眷顾恋他的奉献者。就象仁者爱所有儿童,但特别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广施听到自己被大师称为奉献者,感到惊讶不已。
“是的,你是奎师那的奉献者。你想以自己学到的科学本领为祖国同胞服务的愿望便是你高尚的奉献品格的体现,即便是你在亲属的要求下——虽然自己不大愿意——而同意结婚,也是出于你不想使他人痛苦的崇高的品格。”
“因此,我想奎师那心中要你做的是回中国去。”广施面显惊讶。“是的,接受张博士的聘请!这都是奎师那的安排;当你的亲戚盘算着自家的利益的时候,当你在想着怎样最好地利用你的科学才能的时候,当中国政府在注视着你怎样能够最好地为人民服务的时候,独有奎师那在全盘计划着这一切。”
“回中国去,但可不要只是以你父亲的儿子、或是化学研究员的身份去而要以主奎师那的代表的身份回去。换句话说,不要只是把科技带回国,而要把这最伟大的知识——关于自我的知识带回去。贵国政府要你为你们的人民服务,那就带给他们最好的礼物—一充满知识和快乐的永恒生命。告诉每一个人,人生便意味着要去恢复我们与奎师那的爱心关系,最终重返我们原来的灵性家园。这样,你不仅会对你的亲人,你的国家,而且也会对全世界做了最有益的事,因为在将来,人们对中国定会非常关注的。那就让他们看看,一个拥有最大财富的奎师那知觉的国度吧!
“你有资格,中国人民一定会帮助你的。带着奎师那的赐福回去吧!愿您能够光宗耀祖,显威扬名!”
广施呆愣着,萨拿坦·斯瓦米告诉他,奎师那在亲自指引着他的生活的道路,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偶然发生的,而全部是在至尊控制者的终极监控下运作的,他询问自己的责任,大师便指出了他的最高责任。他询问怎样能够最好地帮助他人,大师便告诉他去成为一个能给予别人最重要帮助的人。萨拿坦·斯瓦米没有劝阻他去履行世俗的义务,而是教导他可在履行自己的灵性义务后得以完成。关于这点,他不知道是怎样可完成的,但他对萨拿坦·斯瓦米要求的权威性深信不疑。萨拿坦·斯瓦米是奎师那的代表,因此,听他的就如同听奎师那亲口讲的一样。
“还有问题吗?”萨拿坦·斯瓦米问道。“是的,还有很多需要时间反思一下。接下来将会有一个重大的决定。”
17
在前往会见尼泰的途中,阿南塔向广施和雷德西蒙描述了萨拿坦·斯瓦米这位神兄弟是如何把奎师那知觉哲学的原则运用到生意上,而取得了成就的。在短短的十年内,尼泰就成立了几个小规模的工业,如发展起了一个电脑销售系统,在市场上出售一系列的天然食品,而且还开设了三家素菜馆。
当阿南塔、广施、雷德·西蒙三人找着尼泰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打电话。阿南塔立即向他顶拜,表示对自己灵性导师的神兄弟的尊敬。阿南塔介绍了自己的朋友,并感谢尼泰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和他们交谈。他说明了萨拿坦·斯瓦米叫他带人的来意。
“侍奉奎师那有很多途径,”尼泰说道,“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全职的老师的,有时,环境不容许那样做。然而一个人仍可以有强烈的愿望,以其他途径为主服务的。”
“如果一个人为奎师那工作,是否就相当于教导别人?”雷德问。广施也一直想着同样的问题,尤其是在萨拿坦·斯瓦米要求他献身于向国人传播奎师那知觉之后。他下了这么大功夫才成为一个科学家,如果能将自己的知识用来服务奎师那的话,那就太好了。他留神听着尼泰的回答。
“奎师那对那些教导他人这门哲学的人,当然是很亲切的,因为这些人在直接从事着拯救受条件限制了的灵魂。并帮助他们重返灵性世界。不过奎师那又在《博伽梵歌》里清楚地声明,任何人只要将上天赋定职责工作的成果奉献给他,都可达到完美境界。”
“谁规定这些职责呢?”广施问道。
尼泰热情地讲述着这门哲学。他从内心感谢他的神兄弟萨拿坦·斯瓦米,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这是些聪明的年轻人。
他会尽己所能去帮助他们理解奎师那知觉的实际运用的。尼泰回答着广施的问题。
“每个人的职责都是由他或她自己固有的才能决定的。这的确是很自然的,有些人热衷于智力探求,另一些人则擅长于行政管理,也有些人喜欢在商业上努力,最后,还有些人是劳动者。”
“但是不是只要每个人将他的才能从事于对奎师那服务,他就会受到同样的尊敬,对吗?”
尼泰笑着向广施点点头,肯定了这点。“这些劳动的分工可比作我们躯体的各不同的部分。如:知识分子就好比头脑,行政人员好比手臂,商人农民好比肚子。工人则好比双腿,各部分都很重要,并互相依存。”
雷德机灵而聪明,“但头脑是最重要的,假如要我牺牲躯体的某一部分的话,我是不愿失去头脑的。”
广施心里疑惑着,“听了你对劳动分工的描述使我想起了孔夫子的教导,那时,社会阶层分得很严格,知识分子和行政人员倍受推宠。而人口的大部分,特别是工人农民,遭遇却很惨。我记得印度也曾有这种不公平的制度。”
“纵观世界史,每个社会都有这样的分工,但当工作的自然分工不是根据一个人之实际本领决定而是根据其出身决定时,这个制度便腐化了。这忡情形在中国、印度都发生过,其实中世纪的欧洲也是这样,这些制度变得既腐败又邪恶,以至于革命四起。”
广施还想问个究竟,以便能完全弄明白。“这样说,你还支持还是不支持这种制度呢?这点我还明白,是不是梵歌规定这样分工的呢?”
“是的,但并不是取决于出生。若某人的父亲刚好是地方法院的法官,那是不是说作为儿子的他也自然而然是法官呢?当然不能这样来下结论,人应该尽量发挥自身的长处,每个人都有均等的机会。”
广施对这个解释感到满意。
“你肯定赚了不少钱吧。”雷德环顾着这漂亮的办公室说道。
“我们不论赚多少,都要将利润的百分之五十献给奎师那的事业。”
“百分之五十!”雷德惊讶道。“那怎么可能呢?如果你们出这么多钱,那生意还怎么继续进行呢?”
“那是经典的训示。我一再听从。也是我们成功的秘诀。奎师那使我们成功,因为我们把工作的成果奉献给他。如果我们不把工作成果奉献给奎师那,便会有业报。”
“我不大明白。”雷德说。
“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工作时,便会受到复杂的物质作用与反作用定律的束缚,也就是受到业报定律的束缚。而当你是为了取悦奎师那去做同样的工作时,主便会中和这种物质的反作用。因此使可净化活动的业报本质。”
“商学院可从未教过我们这个。”雷德心领神会地说道。
“那便是真正令人遗憾的事了。只教育学生成为一流的商人,内行的管理者,专业的老师和熟练的工人,并不是完美的教育,但如果教育每个人合作起来取悦奎师那,社会便会和平繁盛,最终会获得解脱。”
“你一定是我的灵性导师”。雷德开玩笑说:“因为你这话真说到我心坎上了。”
尼泰轻声笑了笑,便继续解释怎样去为奎师那的奉献服务。“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步伐在对奎师那的奉献服务中不断提高自己,奎师那在《博伽梵歌》第十二章里,明确地指出了不同程度的觉悟者和皈依者。看看你能否判断出自己是属于那一类:
“将你心意专注于我——至尊人格首神,将你的所有智慧奉献于我,这样,你就无疑总是活在我之中。”
“亲爱的阿尔诸那,财富的获得者呀!如果你不能绝无旁骛地一心专注于我,那就遵行奉爱瑜伽的规范守则吧。这样,你就会培养出一种想接近我的欲望。”
“如果你不能按奉爱瑜伽的规范去修习,那么,只要努力为我工作吧。因为通过为我工作。你会达到这完美境界。”
“如果你还不知道为我去工作的话,那么,试试放弃你所有活动的结果,处于自我吧。”
“换句话说,人至少要赞同奎师那知觉的传播。奉献者需要经济帮助,所以,谁要是有足够的金钱,便可以帮助建造个办公室或中心,让他们能教授奎师那知觉,也可以资助出版有关奎师那知觉方面的文献。象这样自愿的服务会帮助他最终达到标准,从而能遵守其它更严格的修习。”
“听来那对我很适合。”雷德承认道。
“韦达文献远见卓识,提升一切受条件限制了的灵魂。韦达的劝导并不只是对少数人适用。我们常遇到一些觉得直接从事于奎师那服务很困难的人。原因也许是来自家人的反对,或是要履行一些社会性的义务,或是其他别的障碍等。但如果这些人把工作的成果献给某些慈善事业的话,便仍能在灵性生活上取得进步。”
“慈善事业?”广施有点惊奇地问。
“是的,例如,如果某人帮助建设一家医院,或其他大众服务设施,这种行为便是善良行为。服务于社会、团体、国家——人只要献出他辛苦挣来的业果,心意便会逐渐得到净化。这样他就能理解奎师那知觉了。”
这的确是个心胸广阔的策略,广施想。这样的话,祖国的同胞便容易受到鼓舞。其实,大多数中国人早已有了自愿为国家服务的奉献精神。
“在中国,”广施说:“人们相信为国捐躯是最崇高的事业。因为我国的急需,很多人一生都在这样做。”
“那么,他们就是知觉奎师那的优秀人选。”尼泰的话证实了广施心中的猜想。广施也慢慢地明白了为什么萨拿坦·斯瓦米对中国的灵性未来那么充满信心。
“身为商人,你最大的鞭策是什么?”雷德问。尼泰毫不犹疑地回答。“真正的鞭策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记着奎师那。”
“你是怎样做的呢?”
这个问题,尼泰想了下,最后回答说,“借着我家人的帮助。”这可不是雷德所希望听到的答案。“其实,你们最好还是和我一家人一起聊聊,明天晚上你们有空吗?”雷德说周末这几天他要去郊外,但广施不仅有空,而且还非常渴望能来。
至今他只是和萨拿坦·斯瓦米和阿南塔这样弃绝世俗生活的人来往,这是第一次能有机会亲身与一个有奎师那知觉的家庭交往。忽然,广施灵机一动,为什么不介绍大卫和安妮与尼泰认识呢?访问一个具有奎师那知觉的家庭定能帮助他们解决两人的分歧。
“我明晚有空。”
“好极了。你七点左右来好吗?”
“好的,我能带两位朋友一起来吗?”
“当然可以,太欢迎你们了。阿南塔,你也来吗?”阿南塔是不会拒绝到尼泰家吃饭的邀请的。尼泰的妻子帕德玛烧得一手好菜。
“雷德,你不能来真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阿南塔补充道:“帕德玛做的菜特别出色。”
“喏,现在,我们就给他弥补一下吧。”尼泰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两个炸菜角来。
18
广施想自己应该去看看卡罗斯。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友人,而是因为卡罗斯的朋友不多。他易怒的性格令人却步,也上是这怒气使他现在住进了医院。
“哎,那些疯狂的孩子们,我想帮助他们,可这就是他们给我的回报。”卡罗斯躺在病床上,病房所需的费用都是由父母负担的,他的头部和胸部紧紧地用绷带包扎着。他被一个药瘾发作者打得遍体鳞伤。
“瞧这个白痴的政府为人民做了些什么,”他继续说着。
“这些美国人认为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他们不放过我的祖国。也不放过这国家里的那些贫苦的人民。自由。哼!”卡罗斯嗤着鼻子。“笑话!这里根本就没有平等,公平只是对富人,穷人只有自生自灭。”
广施默默地坐着。卡罗斯比平常更生气,说话都有点语无论次了。广施认为这是他头部受伤引起的,因为卡罗斯的漫骂指向所有的人,所有的权威。
广施不知道此次拜访有何好处。出于自己的责任心来安慰朋友,可这又有什么用?正如他所知道的。卡罗斯总是信奉暴力,可现在他自己身尝其滋味了。广施立刻想到了复杂的因果业报定律。最后。他决定打断卡罗斯的话。
“卡罗斯,听我说!不可再打架了!你没见这带给你什么吗!你总是这样气愤,这对你有什么帮助!愤怒能帮人什么忙吗?”
卡罗斯闷闷不乐,双唇紧闭。他在听,但并不同意。广施很想讲讲奎师那知觉,这是他的责任。哪怕卡罗斯不想听。
“我也想帮助人们。我一生都这样想着,要是我能为人类找到治疗象爱滋病这样绝症的药物那该多好啊!可卡罗斯!请听着!”广施的声音坚定有力,想打破卡罗斯抵触的情绪。
“我现在发现.有一种比爱滋病更能致命的疾病,感染了我们每一个人。”
“什么?”卡罗斯疑惑了。
“愚昧。对,愚昧是世上头号疾病。令人类都看不到人生的目标。”当卡罗斯理解到广施暗示的是什么后,便把头扭向一边。变得冷漠起来,他最料想不到的是从他朋友查尔斯嘴里竟会说出这种话来。查尔斯是个科学家。而中国人是共产主义运动的领袖。查尔斯在干嘛?教自己宗教?
广施不耐烦了,他松开那可怜的缠着绷带的卡罗斯,用一种连自己也觉得惊奇的腔调说;
“好,万事通先生,如果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又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如果你想要一个愚昧具体的证明,就在镜子里看看你自己吧!你连自己都帮不了,还怎能帮助别人?你躺在这里还大吹革命……”
“查尔斯,住嘴!我对你的宗教不感兴趣。对任何宗教都不感兴趣。世上的宗教够多了。马克思把它们叫做鸦片,这的确很对。”
“卡罗斯,你这是盲目地跟从。”
“我们各有各的路。查尔斯。你走吧,我累了。”广施知道没用了。他该讲的都讲了。
“哈瑞·奎师那”,他说着便离开了。
19
大卫对安妮的眷恋使他很难再生气下去。他们俩又谈了起来,但无疑关系还有些紧张。如果安妮如大卫所愿,生性柔顺一点的话,她可能会迟点决定自己要严格修习奎师那知觉的。可大卫从康涅狄格州回来后,发现她已经决定要过灵修生活了。他简略地读过《博伽梵歌》,这使他至少信服这哲学是合理的,但他怀疑其实用性。
然而,拜访过尼泰家后,大卫的观点便很快有了改变,尼泰的妻子帕德玛不仅是个好厨师,还是个有魅力的女主人。她躯体强健,一头的黑发,深棕色眼睛,高高的颧骨,给她一副近乎东方人的外貌。她的举止大方优雅,美丽动人。她那聪颖活泼的性格最为宝贵,这也是人人都乐意和她相处的原因。在各方面她与丈夫都很般配。两人结婚已十八年了,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十五岁的玛努和十一岁的纳茹阿亚纳。
在众多菜式的宴席上,帕德玛讲述着一些颇具冒险意味的家庭经历来娱悦客人。他们为了传播奎师那知觉这一更高的事业而牺牲了个人利益的精神,使广施想起了美国早期的拓荒者和中国民族英雄所面临的艰苦,正是他们这些不屈不挠,献身祖国的精神备受后人推崇。
安妮想象自己正处于这种先驱的状况。奎师那知觉有着令人兴奋的前景。大卫虽觉得故事有趣,但从没有想象过自己处于这种境况下会怎样。出身富裕家庭的他,还是不愿如此去奋斗的。这些事可被写成一部激励人心的小说或拍成电影,但可不能带来平和恬静的生活。而大卫所想要的就是一个没有太多波折的正常的美国家庭生活。现在,只有一个障碍,那就是安妮。要想和安妮一起享受传统的美国家庭生活,就好象身缚一个炸药包而梦想宁静一样。安妮是一个思想敏锐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就象一匹纯种良马而不是一匹随便套在村夫车前的温顺的马。爱神丘比特肯定是颇具有幽默感地将他俩撮合在一起的。尼泰和帕德玛看上去是如此的匹配,可大卫和安妮却是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看来“异性相吸”这被证明了的公式仍然有效。无论如何,大卫怎么也不会抛弃安妮。
此刻,安妮正瞧了一下大卫,她象是在说:“奎师那知觉的婚姻生活不是很好吗?”饭后,大家走进客厅,大卫觉得这是提出一些棘手问题的理想时机了。
“奎师那知觉对性的看法如何?”大卫直率的发问使安妮感到尴尬不已,但广施明白这是大卫摆脱疑虑的唯一途径。
尼泰和他妻子一点也不觉得受到了冒犯。别人早问过他们这个问题千百次了。尼泰解释道,“婚姻中的性生活应该在宗教原则的制约下进行,而且主要是为了生儿育女。”
“就这些?我是说,爱的感受又怎样?这是人类最基本的本性之一。”
“你认为只有人类才享受性生活吗?其实这是所有生物的最基本的本能。”
“那这有什么不对的呢?”
“我说过这有什么不对吗?如果性被用来为奎师那服务,那就是正当的。”
大卫觉得有趣了,“为奎师那去过性生活?”
尼泰详细阐述道:“人和动物基本上是相同的,只有一样主要的差别:具有较动物更高的智慧。人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动物却靠本能行事。当动物看到一群异性时,它不会考虑:‘这是不是我的母亲啊?这是不是我的女儿啊?’动物就没有这些限制。但人类却要小心区别,首先,就是责任感。婚姻内的性生活是允许的,否则便不行。”
“这是合理的,我没异议。”大卫说。
“首要的责任是,”尼泰严肃地补充说,“要知道,性交大概会带来一个孩子。”
“除非用避孕法。”
“那不正常。”
“所以,你们反对控制生育了?”这是广施的问题。他正想中国庞大的人口。
“我们的哲学是通过‘控制自我来控制生育’而不是用人工的方法。”
大卫没理解要点,“要知道使用避孕法,人既能享受性生活而又不致于怀孕,又有什么不妥呢?”
“结婚的双方意味着要为彼此的解脱而努力,而不只是增加色欲活动,否则他们便会在这个物质世界里停留更长的时间。”
“可这是本能的欲望,人怎能够放弃呢?”大卫想不透。
“人们说,色欲永不会厌足,不管你感官享受过多少次。就如不断地往火上浇油,火是不会熄灭一样。好色的人不管享受过多少次性交都绝不会失去胃口的。如此好色的人就象山羊一样,因为山羊在被带去宰杀时,直至临死之前还在性交呢。”
“把人比做山羊可有点夸张了。”
“不,事实如此。一个著名的印度国王阿克巴,有一次问他的宰相,人要多久才能摆脱掉性欲的驱使。聪明的宰相告诉他,带上年轻美丽的公主赶快跟他走。他把他们带到一个将死的人跟前,当国王和公主进入那房间的时候,那将死的人全然不理会国王,只是色迷迷地盯着公主。”
“算了,”大卫止步道:“那么请告诉我,你是怎样控制得住只有在要孩子时才过性生活的呢?”
尼泰转向妻了帕德玛,让她作答。
“夫妻双方互相帮助对方在灵修生活方面不断进步,这才是表达彼此恩爱的最佳途径。他们不应该把对方只看作是能满足自己感官享乐的对象,而应该把彼此看作是奎师那的仆人,并且他们也可为奎师那奉献一种服务,即孕育一个具有奎师那知觉的孩子。”
“能解释一下你这些话的意思吗?”安妮问道,其实她懂,只不过是为大卫而问的。
帕德玛非常乐意把自己所知的告诉别人。“知觉是永恒的,它不会随着躯体的死亡而终结、灵魂在肉体死亡时离去,并根据它的意识知觉再度投生,是奎师那安排着灵魂投生于意识知觉相似的父母当中。从具体步骤上来说,就是灵魂先进入男人精子,然后在女人的子宫内受孕,这样,环绕着灵魂便逐渐形成了一个躯体。要知道的是,什么样的夫妇得到什么样的孩子,这件不是由偶然的机会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夫妇双方知觉的高低。”
“一对具有奎师那知觉的父母完全明白这个科学道理,因此在他们想要孕育孩子以前。便十分注意去努力净化自己的意识知觉。结果他们所生的孩子便非常特别。知觉高的父母便会得到同样高知觉的孩子,这是公式。”
她端详着大卫,看他是否完全明白了这点,“当孩子只是在色欲之中诞生——换句话说,当他们诞生于只是追求性享受的父母之中时——这样的孩子就是“不想要”的孩子。社会的累赘。这种孩子深受愚昧和情欲的影响,正如他们父母在性交时的情况一样。”
大卫一直留心地听着,他开始领悟到任何问题在奎师那知觉中都能找到答案。他也开始领悟到,奉献者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按照这完全包含人生各个方面的哲理教义去做的。
“夫妻之间应怎样互相帮助保持奎师那知觉呢?”大卫这次提问恭敬得多了。
帕德玛继续说道。“我们一大早就起来。因为我们住得离奎师那知觉中心很远,便在家里做灵修。淋浴以后换上干净的衣服。便随着音乐齐声唱颂曼陀。然后我们手持念珠,念颂十六圈哈瑞奎师那曼陀。接下去我们便一起颂读《博伽梵歌》或其它奉献文学。最后以吃供奉过给奎师那的圣化了的食物做结束。”
“需多长时间?”安问道。
“大约三个小时,”帕德玛说,“这样我们整天都能保持奎师那知觉。”
“你成为一个这么好的厨师花了多长时间?”大卫改变话题问道。
“不会比安妮将要用的时间长的,”帕德玛笑着说道。广施很清楚地看到为什么尼泰会说他的家人在他的奎师那知觉事业中帮了那么大的忙。她妻子是个不比他差的奉献者,而且是个同样好的教师。广施也明白了与尼泰、帕德玛这样进步的奉献者联谊的重要性。他们的经历和亲身的认识使《博伽梵歌》的教导活现了出来。广施先前以为萨拿坦·斯瓦米是唯一的教导奎师那知觉的尊师,现在发现原来还有很多。传播奎师那知觉并不是一个人的工作。地球上的五十亿人口——其中四分之一是中国人,需要多少导师啊?谁将设法传给这些中国人奎师那知觉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去做?
20
当广施踏上通向萨拿坦·斯瓦米房间的楼梯时,他感到仿佛正在离开一个自己所熟知的世界,而进入另一个新的世界,新的生命。他从昨晚和温斯顿、大卫、安妮一起来庙宇过周末开始便有了这种感觉。收拾行装时,他只带了几件个人用品。他原想多带几套衣服。多带一些书,但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最后决定只带毛巾、牙刷和他的《博伽梵歌》。这是弃绝俗务的一种表现———他故意不带那些会引起自己对往事回忆的东西。在庙子里度过的这一个周末不仅是灵性上的静修,他觉得自己好象得到了一次新生。
在庙宇里度过第一晚后,第二天也一大早便起了床,并随即沐浴更衣,这沐浴看来不仅仅是洗涤躯体,因为和其他人一起参加早课灵唱时,他能以清新的知觉和纯洁的心境唱颂起舞。这体验使他觉得自己好象驱除了物质依附的最后的痕迹。他拾级而上,心中感到如此地轻快自由,好象自己能飞翔一样。
广施敲了下门,随即便听到萨拿坦·斯瓦米轻柔的呼唤声。他轻轻推开门。只以大师坐在一个垫子上,他那身着桔黄色长袍的形体在柔和的灯光下灿灿发光。广施轻轻关上门,走上前,拜倒在地,无条件地臣服。
当他坐起来后,便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注视着这位令人崇敬的灵性导师。广施的眼睛里闪耀着爱和奉献的光亮,因为正是眼前这位人物帮助他清除了心中愚昧的蒙蔽,他听着萨拿坦·斯瓦米喃喃念颂着哈瑞·奎师那曼陀,只见他的手指在念珠上轻轻移动着。除了念颂之声,再无其他的声音了。
接着萨拿坦·斯瓦米开口道:
“你作出了什么决定?”这声音在整个房间回响着。没有客套话,也没有别的言词,只是“你决定了什么?”还有什么别的可说呢?
广施目标清晰地,声音充满了奉献精神地说,“我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奎师那。”这一个回答说出了想说的一切,也是数个星期以来找寻的结果——无疑也是世世代代所追寻的。再也没有疑虑不安,只有无条件地臣服。
“你家人怎样呢?”广施觉得大师在考验自己的决心。
“我往中国拨了电话。”
“中国?”
“是的,我和父亲谈过。”一阵沉默。只有在萨拿坦·斯瓦米手指间移动的念珠的声音。“我告诉了他中国政府的聘请。我父亲很爱国,他要我毫不犹豫地接受聘请,即便是得罪些亲戚也不怕。”
“你有没有和父亲谈奎师那知觉的事呢?”
“没有,我想最好等我回去后再说。我想父亲不仅会鼓励我,而且他自己也会对奎师那发生兴趣的。”
“你姨父呢?”
“他很失望。但是父亲和我意见一致,他又能怎样呢?”
虽然广施没有疑虑,萨拿坦·斯瓦米还是进一步向他保证道,“你姨父姨母可能认识不到这点,但他们仍将分享到你为奎师那服务的收益。帮你逗留在美国的是他们,也正是在美国你才得到学习奎师那的机会的。奎师那会回报他们给予你的帮助的,因为他们的帮助才使你成为了奎师那的奉献者的。”说罢,萨拿坦·斯瓦米抿着嘴轻声地笑了。
“那位女士以及和她的同意嫁给你的女儿怎样了?”
“当她听到我可能返回中国后,便对要招我为女婿一事兴趣全无。”
萨拿坦·斯瓦米笑了起来,并且笑得越来越厉害,这喜悦之情仿佛没有终结似的。最后他终于说道:“主奎师那亲自拯救了你。你很不平凡。你是一个最重要的国家的代表。因此奎师那亲手指引着你的生命历程。通常要一个人克服对家庭、对事业、对国家的依附是很困难的,但你却很快地超越了这一切。这唯一的解释是:主奎师那的无缘恩慈。”
“我想是您的无缘恩慈才使得一切事情都这样顺利,”广施衷心感谢他说:“因为你要我具有奎师那知觉,因此奎师那便使我做的一切变得很容易。我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唯物的科学家,您却把我这个青蛙博士变成一个奎师那的奉献者。我怎样才能回报您呢?”
萨拿坦·斯瓦米内心一再感谢主奎师那。他曾祈求主接纳这位年轻人。他眼含泪水说道:“我们的相会是上天的安排。
我的灵性导师——圣帕布帕德想实现主柴坦尼亚的预言。他常讲到中国人民,他说中国人民会在最后认识奎师那的,主柴坦尼亚预言世界上每个城市和乡村,都会有人唱颂奎师那的圣名。这个预言除了中国的城乡外,已经实现了。现在中国人也将得到祝福。预言中国人会掌握奎师那知觉并不是最近的事。古韦达经早已清楚地记载道,中国人一定会通过托庇于主的奉献者而从一切的罪恶中净化出来:
kirata—hunandhar—pulinda—pulkasa
abhira—sumbha yavanah khasadayah
ye’nye capa payad—apasraya
sudhyanti tasmai prabhavisnave namah
“由于主的至高的力量,克腊拓、胡拿、安勒陀、普林靼、璞喀撒、阿毗罗、宋跋、亚瓦拿、喀撒各种族的成员,甚至其他沉溺于罪恶活动中的人仍通过托庇于主的奉献者都可以得到净化。让我向主作出虔敬的顶拜。”
萨拿坦·斯瓦米看着广施,说道:“喀撤族是指中国人。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对中国的信心这么坚定吗?这是韦达的预言,是主柴坦尼亚的预言以及我的灵性导师的愿望,他们的话是绝不可能失效的。”
虽然广施心中感到极大的喜悦,但他仍有许多实际的问题。“我对您的指示充满着信心,”他说道:“请大师指教,为了实现这个预言,我应该怎样去做呢?中国和美国相比有很大的差别,在美国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基本自由和设施,在中国我可能都得不到。例如,我在哥伦比亚大学有自己的房间,但如果我在北京就不得不和别人合住一间房,那又该怎么办呢?”
“最好要求医院单独配给你一间房子。毕竟你将担任的是首席研究员之职。但如果他们不能如此安排的话,你仍然可以修习奎师那知觉,至少早于工作前四个小时起床。”
“我希望职员宿舍有淋浴设施,正如你曾注意到的,一些学生宿舍没有,浴室通常也只在白天开放。”
“早起后淋浴是非常必要的。你想办法这样做。这是奎师那知觉的一部分。”
广施想着,如果他得和一个没有奎师那知觉的人同住一屋的话,那该怎么办呢。“如果我同屋的人在睡觉,我怎么念颂哈瑞·奎师那呢?”
“轻声念,或者天气暖和时可以在户外念。清晨五点校园应该非常宁静。”
“我现在早上念几圈,傍晚念几圈。继续这样做成不成?”
“你最好清早念。日间的活动一开始。便很难专心地念颂。
所以可能的话,尽量在上班以前念完所有的圈数。念完后,你还应该看看书。如果你念不完十六圈,剩下的可在傍晚念完。”
“吃饭怎么办?医院肯定不会专门供应我一份素食的。”
“那你就要自己做了。”
“可我不会做饭。”
“学做素食非常容易。阿南塔可以教你,我有时旅行,自己就在旅馆里做饭。你只需要一个电炉,一个锅就行了。饭菜可能很简单,但如果你用爱心去做并供奉给奎师那,那饭菜就会变得有滋味、有营养。”
“我应该看些什么书呢?”广施问道。
萨拿坦·斯瓦米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博伽梵歌》和圣典《博伽瓦谭》。圣帕布帕德翻译了近百本书,你应该渐渐地全部读完。”
“过去几个星期,我发现和奉献者联谊非常重要。安妮和大卫曾合不来,但和尼泰、帕德玛联谊后,他们之间的绝大部分矛盾似乎已得到解决。但我独自在中国,能和谁去联谊呢?”
萨拿坦·斯瓦米笑了,“你应该教授一些中国人掌握奎师那知觉,这样,联谊的问题就解决了。”
“但那得需要一段时间。”广施表示异议。
“联谊的形式有两种:vapu和vani,vapu的意思是实际和别的奉献者一起联谊,vani则是通过声音进行的联谊。两者中,实际的和别的奉献者一起联谊并没有通过声音,通过聆听的联谊那么重要,因为实际的联谊不是经常可得的。圣典《博伽瓦谭》描述了历史上伟大的奉献者们的生平,每天阅读,你就能和所有这些伟大的奉献者们联谊在一起了。这就是通过声音的联谊。”
广施沉思着,基于萨拿坦·斯瓦米刚才所言,相信是能够保持自己的奎师那知觉的。但不敢肯定他能否引导别人也接受这灵性的原则。
“我怎样才能教导别人学习奎师那知觉呢?”广施问道。
“在纽约,你们有这个文化中心,人们可以到这里来学。并且还有印度节等展览可吸引大众。其实,单是你们的衣着就很引人注目。但我却得穿和常人一样的衣服。”萨拿坦·斯瓦米非常理解广施提出的实际问题。为了消除他心中的疑虑,萨拿坦·斯瓦米说道:
“你的衣着并不十分重要。就按照你的境况穿着吧。你是科学家,将会有一个重要的职位,所以你的穿着一定要适当。
“不过,就书籍来说,它们才是引导你的同胞认识这门哲学的最重要的途径。建立了你的部门后,你首先能做的服务之一,便是使政府批准我们的书籍。”
“我想不是那么容易的。”广施说。
“为什么?”萨拿坦·斯瓦米立即问道:“我们教导的并不是思想狭隘偏执的教条。这些书充满着真理,能提升人们的道德观念,对人人都有益。人民要是读我们的书,政府一定会高兴的。况且书的内容并没有政治成份。”
“这么说,我该一切依法做事,取得政府的批准?”
“苏联最近正式批准了奎师那知觉协会,你知道吗?开始,他们逮捕本国的奉献者,可后来,他们明白了这套哲学并看到这套哲学既道德又有益,便正式批准了他们的合法地位。现在,奉献者已向政府注册了一个苏维埃奎师那知觉协会。”广施听到这感到很惊奇。在北京读书时,一些朋友曾参加过示威抗议活动,但他总是拒绝参加。他宁可一切事情都合法地去做。
萨拿坦·斯瓦米继续说,“我想,政府坚持的主要会是,不和国际组织有任何联系或交往。那也行。”
“可如果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认识奎师那知觉的价值,那又该怎么办呢?”广施设法预先看到会面临的所有困难。
“奉献者应该坚定而有耐心。他必须在任何情况下都贯彻奎师那知觉。奉献者在受到压力的情况下,拒绝放弃奎师那知觉的例子很多。要设法用充分的道理说服他们。最终,你得依赖奎师那。”
“在工作上我应该花多大的精力?”
“你应全力以赴。你们政府依靠你去建立一个重要的研究部门。在任何方面你都不应该令他们失望。如果你能在自己的活动领域出类拔萃,这本身就是对奎师那知觉的最好的推广。”
萨拿坦·斯瓦米的具体指导,消除了广施的疑惑。
“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萨拿坦·斯瓦米问。
“对,还有一事。你肯收我做门徒吗?”其实广施的心中早已接受了萨拿坦·斯瓦米为自己的灵性导师。现在,他要确信萨拿坦·斯瓦米正要接纳自己。他就要回中国了,他想得到导师的最后保证。
萨拿坦·斯瓦米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非常高兴地代表所有先前的灵性导师,并最终代表至尊主奎师那,接纳你。愿你完全具备奎师那知觉。”广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要问,只是向导师顶拜着。
“太阳出来了,”萨拿坦·斯瓦米说,“去把窗帘拉开。”广施一跃而起,迅速走到窗前打开窗帘。旭日的金光顿时使房间变得格外亮敞。
“去叫你的朋友们到这儿来。”萨拿坦·斯瓦米命令道。广施兴奋地走向门边。他记着再次向导师顶礼,然后才离开。他现在才知道。阿南塔接收灵性导师的训令时会是什么样的滋味的。这是最奇妙、最自然的感受——灵魂的固有本质。
广施跑得太快了,竟猛然撞进了温斯顿的怀里。广施惊讶地看到温斯顿穿着奉献者穿的桔黄色的衣服。
“温斯顿,你穿这袍子干什么?”
广施既惊讶又赞许地说。温斯顿的黑胡子、加上这桔黄色的袍子,再配上他那引人的身材,看上去真是非同寻常。
“你看起来象个中国古代的圣人。”广施补充道。
温斯顿愣了一下,解释说,“他们告诉我,要想在厨房工作。便要穿上一件这样的袍子。我喜欢它,你呢?”他说着:“如果你穿上这种袍子的话,咱们便真的有一位中国圣人在此了。”广施笑了。
“温斯顿,想想大众会怎么说。穿上和尚袍子的科学家?
象你那样的哲学家穿任何衣服都无所谓,但我们科学家是备受人们敬重的人。安妮和大卫在哪里?”
“我们在这儿,”安妮转过楼梯角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后面跟着大卫和阿南塔。“你们喜欢我的莎丽服吗?”只见安妮穿着一套韦达莎丽服。
“很雅致,”温斯顿赞赏地说,“这些衣服比西方服装舒适多了。”
“这奉献性的衣服既不分东方,也不分西方,”阿南塔更正道:“灵性世界穿的是和这式样相同的衣服。”
“萨拿坦·斯瓦米想见我们大家,”广施宣布说:“他在等着我们呢。”众人没有丝毫地耽搁,便急切地跑上楼梯,冲入了大师的房间。
萨拿坦·斯瓦米那魁伟的身材伫立在众人面前,当人们在他面前坐下时,他们觉得自己就象小孩子一样,受到慈父的庇护。大师凝视着他们,奎师那知觉使他们每个人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真是令人惊讶。他引述《博伽梵歌》道:
bahunamjanmanamante
nanavanmamprapadyate
vasudevahsarvamiti
samahatmasu-durlabhah
“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轮回后,真正具有知识、皈依了我的人,便知道我是万原之源,是一切存在之因。这样伟大的灵魂,是很罕见的。”
“自从我们大家首次聚会以来,我就知道你们都很聪明,只要通过适当引导和鼓励,使可以臣服奎师那。要是我们常常记着奎师那是万原之源,就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在任何地方,看到奎师那的存在。一个人若是热爱自己的小孩子,那当他看见孩子的衣服或玩具时,就会立即想起自己的孩子来:“哦,这些是我孩子的衣服。这些是我孩子的玩具。”这便是爱的本质。一个人倘若真正地爱上了奎师那,便会总是记着奎师那的。奎师那描述着人们怎样才能经常记起他:
“把你所做的一切,所吃的一切,所布施的一切,以及所苦修的一切,都当做是对我的奉献。”
“这样的人才是完全具有奎师那知觉的人,而奎师那便会以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奉献者作相应的回报。一个纯洁的奉献者就象是主的一粒掌上明珠。当你手持一粒珍贵珠宝时,你会小心翼翼,同样,奎师那对他的纯洁的奉献者,也特别照顾。”
“通过聆听、念颂、记忆、祷告、崇拜、侍奉主的莲花足,做些别的奉献服务,做主的朋友或完全臣服主等,来设法使自己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从事对于奎师那的服务。如果你诚实,奎师那便会给你一切所需的帮助。即使你遇到了某些困难,或犯了一些错误,奎师那也会原谅你,并帮你改正过来的。要有耐心,饮食、睡眠、工作、娱乐等一定要有节制,并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这样,你便会减轻一切的痛苦和忧虑。”
“对奎师那的奉献服务是永恒的。人无论在这个世界,还是在灵性世界,对主的奉献服务都是同一样的。奉献服务不会改变,只会变得越来越来甘美。开始,奉献者在灵性导师的指导下从事于对主的奉献服务,并严格按照导师所指引的规范守则行事,但当他的自我觉悟成熟后,便直接和至尊主联系,为主服务。这对主的服务是一样的,只是当他在自觉之途上进步之后,这服务会变得更加甘美更有滋味。”
众人都怀着感激的心情,听着萨拿坦·斯瓦米的总结,温斯顿表达着众人的感受,说:“我想大家都很感激您对我们的恩慈。我们知道您很忙,可您还是抽空赐与我们奎师那知觉。”
“这是我应尽的责任,你们应该好好感谢你们的朋友广施。因为他,我们大家才有机会相聚。”萨拿坦·斯瓦米看着广施,“你告诉了他们你的决定了吗?”看到广施还没有,萨拿坦·斯瓦米便催促他快说出来。
广施不知从何说起。从他一到美国,这些人便成了他的好朋友。一旦回到中国,便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他们。“多年来,你们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开口道,声音却支吾颤抖着,以至难以讲下去。
“查尔斯怎么了?”安妮问道。她看得出广施在竭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广施终于控制住了自己说:“咳!此事还真是有口难开啊。”他又停顿了一下说:“我打算回国去。”
“那何时回来呢?”温斯顿焦急地问。广施无法回答。
“出了什么事,查尔斯?”
“不,没有出什么事,我只是为将要离别而感到伤感。大约两星期前,中国政府的一位代表向我建议,要我学成回国,要我在国内一所最重要的医院里建立一个爱滋病研究部门,我担任首席研究员。在美国,我只是大池中的一尾小鱼,但在中国,却很少人有我这样的资格。”
“唔,那不是很好吗,”大卫说。可从大卫的语调里,就可清楚地听到其实那是一点也不好。“把我们大家真的引入奎师那知觉后,你自己却要离开我们。”
广施的心里觉得真是糟糕透了,他看着自己的灵性导师请求帮忙。看到广施在竭力地控制着激动的感情,萨拿坦·斯瓦米安慰大家道:
“你们不要埋怨广施,也不要觉得失望。人必须履行自己的责任,尽管有时并不一定能令他人愉快。”
“我不懂。”温斯顿说。
“现今的美国人是不大懂得什么是自己的责任了,但在中国,几乎人人都仍然有着强烈的责任感。你们称广施为“查尔斯”,也许从来没问过他真名的意思。“广”的意思是“广博”或“宽大”,“施”的意思是“布施”之意。广施的意思就是“一个大量施与的人”。”
“那可是个优美的名字,”安妮说,“你为什么要改用‘查尔斯’呢?”广施笑了。还没等他回答,萨拿坦·斯瓦米又说道:
“我头一次见到他时也是这样问他的。他没有用父亲给的名字。他的父亲是个很爱国的人,并希望自己的儿子将一生奉献给为人民服务的事业,但直到广施有了奎师那知觉,他才真正了解自己名字的全部含义。”
“广施返回中国,不仅是为了履行世俗的义务。其实是奎师那的愿望。奎师那要让广施把奎师那知觉传播给他的所有同胞。古老的韦达经特别指出中国人是世界上会参与奎师那知觉的民族之一。主柴坦尼亚也预言过主奎师那的荣耀,一定会在世上每个城市、乡村,被人们唱颂。我的灵性导师——圣帕布帕德也请求我们去实现主柴坦尼亚的顶言。所以广施回国不是出于自私的动机。他将会去实现先前的灵性导师们和奎师那本人的诺言的。”大家沉默着,每个人都在努力理解着命运的真正意愿。最后安 妮开口了:
“好,好极了!我全力支持你,查尔斯……我是说广施。”
安妮笑着纠正自己道。
突然,有人在敲门。阿南塔打开门,出乎意料,进来的竟是雷德。
“啊,你们都在这儿啊,”他说道,“你们在这聚会也不邀请我一起来,可真够朋友呵!”
“我们以为你出城了,”广施道歉说。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雷德说,虽然很清楚,他并没真的生气。“我带了一点东西给你,玛哈茹阿佳。”他向前一直走到萨拿坦·斯瓦米坐的地方,交给他一个信封,然后又出乎众人意料地向斯瓦米叩头。待雷德在众人中坐下后,他便要求萨拿坦·斯瓦米打开信封。
萨拿坦·斯瓦米熟练地打开信封一端。发现里面是一张支票——一万美元的捐款。萨拿坦·斯瓦米爽朗地笑了,并大声地,向集中在一起的所有奉献者们读着捐款的数目。
“哇!”温斯顿惊叹道。
“那算不了什么。”雷德说:“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也许我不能当奉献者,但至少我会尽自己的所能去做。”
“哦,你已是一个挺不错的奉献者了。”萨拿坦·斯瓦米向雷德非常肯定地说道。
“查尔斯要走了。”大卫说。
“你要去哪儿?”雷德问。
“中国。”大卫说。
“什么时候?”雷德想知道。
“我一拿到学位就走,估计大概不出两个月。”
“两个月,”雷德思索了一下。“北京怎么样?我是说,那儿六、七月份的天气怎么样?”
“大概和纽约差不多,”广施回答道。“稍微暖和点,但仍然非常宜人。”
“那里有现代化的宾馆吗?”大家都笑了。“就象纽约一样。”广施说。
“好的,”雷德坚定地说:“我们大家到时都去。”
“什么?”温斯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听到了我说的吗?我说我们大家到时都去。我请客,一切费用我来付。我们怎么能让我们的兄弟查尔斯独自回去呢?”
“雷德·西蒙,你不是又在开玩笑吧?”安问道,希望他不是。
“我一诺千金,说到做到,”雷德说。顿时,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随即每个人都热烈地谈论起来。
“即使这不是灵性世界,那也是我有生以来离得最近的地方了。”温斯顿说。
“这就是爱。”萨拿坦·斯瓦米肯定道。
“这也就是灵性生活的真正意义。”广施说着,一股幸福的泪水从眼睛里涌流出来。(全文终)